晒谷场的菌丝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沈风眠腕间的锦鲤虚影突然炸开三片金鳞。
陈叔踉跄着扶住篱笆，眼睁睁看着那些灰雾裹挟着腐殖土的气息，在月华下凝成半张熟悉的侧脸。
“去查查谁在村里传‘菌肥噬祖坟’的谣言。”沈风眠突然折断手边的槐树枝，溅出的汁液瞬间被菌丝吸吮干净。
她将沾着荧光菌粉的账本塞给陈叔，“特别是最近频繁接触镇上报社的人。”
韦家办公室的钨丝灯亮到后半夜，玻璃窗上爬满细密的菌丝脉络。
沈风眠踩着缝纫机改装的装订器，将改良移苗器的图纸与订单合同钉成册。
当晨雾开始融化菌丝灯笼时，她正用镊子夹着带“福”字的灯笼果切片，在显微镜下校准菌肥配比。
“沈总，王副总把季度会议提前了半小时。”助理小周抱着文件进来时，差点被满地蠕动的菌丝藤蔓绊倒。
那些昨夜吸收过月光的银白色菌丝，此刻正乖巧地托着待签字的合同在沈风眠手边堆成小山。
沈风眠头也不抬地弹了弹试管架：“告诉他，我的菌钟还没走到争权夺利那格。”玻璃器皿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中，墙角的锦鲤纹老座钟突然吐出一串七彩菌泡，精准落在十点整的位置。
会议室的长桌中央摆着瘸腿张连夜送来的“福”字番茄，表皮菌丝在阳光下泛着金红交错的光晕。
王副总用钢笔戳了戳果实，斜眼瞥向正在调试幻灯机的沈风眠：“听说沈总用祖坟青苔搞种植？我们可是正经企业。”
“王副总不如先解释下，为何您经手的菌肥总在运输环节损耗28%？”沈风眠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突然展开成菌丝薄膜，将三个月来的物流数据具象成流动的光点，“恰好是货车途经您小舅子汽修厂的路段时。”
门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宋清尘苍白的指尖抵着雕花木窗。
他腕间的檀木手串正与会议室菌丝幕布产生共鸣，十八颗珠子交替亮起微光。
当王副总拍桌子时，最中央的珠子突然浮现锦鲤虚影，将震荡的声波吞进木质纹路里。
“各位看看这份所谓的改良方案！”王副总甩出文件砸在菌丝幕布上，纸张却被突然增殖的菌丝吞噬，“用坟场腐殖土培育菌种？你这是要让韦氏集团变成封建余孽！”
沈风眠伸手接住幕布吐出的消化残渣，焦黑的纸片在她掌心重新拼成完整合同：“上个月您引进的化学肥，可是让三个村的试验田长出了会流血的土豆。”她指尖轻轻一搓，菌丝便将污染物凝成琥珀状标本，里面封存着暗红色菌丝体。
走廊尽头的青铜摆钟突然发出菌丝摩擦的沙沙声，宋清尘望着窗棂上逐渐成型的菌丝网络，从怀里掏出自制的菌丝药囊。
他身后那株被菌肥催生的绿萝突然抖落露水，在青砖地面汇成微型溪流，悄悄漫向会议室的橡木门缝。
“既然沈总这么迷信……”王副总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菌丝团正在疯狂撞击瓶壁，“不如当场验证这些吃了坟土的菌种，能不能在干净的营养液里存活？”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鳞片突然倒竖，她看着对方指甲缝里没擦净的化学药剂残渣，突然将钢笔尖戳进木桌裂缝。
深褐色的菌肥顺着笔杆渗入木纹，桌面上瞬间绽放出带着青苔纹路的菌丝牡丹。
“给我二十分钟。”她摘下耳边别的菌丝发卡，弹进幕布时带起一阵槐花香，“正好让各位见识下，什么叫做吃得了供奉香灰，也咽得下钢筋水泥的新菌种。”发卡在菌丝薄膜上激起的涟漪里，隐约浮现出三十七种不同酸碱度的培养基参数图。
菌丝幕布上的参数图如水墨晕染，沈风眠指尖扫过培养基数值时，荧光菌粉簌簌落进玻璃皿。
王副总盯着在强酸溶液中舒展成莲花状的菌丝体，钢笔尖在会议记录本戳出个窟窿——那菌丝竟真的裹着水泥碎屑开花了。
"这是用钢厂废渣培育的第三代菌种。"沈风眠将培养皿推向长桌中央，菌丝触须突然缠住王副总腕表，"既能分解工业污染物，又能固氮增肥。"银白色菌丝顺着表盘缝隙钻进机械齿轮，表针突然逆时针飞转，将王副总偷偷调整会议时间的证据投影在幕布上。
张总手里的保温杯盖"当啷"砸在桌面。
这个总爱把"和气生财"挂在嘴边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盯着菌丝从自己皮鞋底卷出半片化肥包装残渣——正是王副总小舅子汽修厂后院埋着的违禁品。
"哎呀沈总，这种菌丝能分解化工厂废水吗？"原本缩在角落的李老板突然挤到前排，眼镜片上还粘着菌丝吐出的荧光数据泡泡。
他身后七八个供应商齐刷刷掏出计算器，此起彼伏的按键声里混着菌丝吞噬文件碎屑的沙沙响。
宋清尘的咳嗽声忽然在橡木门外荡起涟漪。
绿萝凝成的小溪流漫过门槛时，菌丝地毯突然翻涌成海浪状，托着所有合作商的茶杯稳稳落在对应位置。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虚影甩尾溅起金粉，幕布上的物流损耗图瞬间重组为盈利曲线，28%的缺口正被菌肥订单填成陡峭山峰。
"韦氏菌肥本月己签订单量——"沈风眠用试管轻敲烧杯，菌丝顺着声波爬上吊灯，"是王副总所推化学肥的三点七倍。"七彩菌泡应声炸开，每个泡泡里都裹着不同村庄的增产报告，在钨丝灯下折射出稻田的金浪。
王副总猛地扯开领带，却见绿萝藤蔓不知何时缠住了他的真皮座椅。
那些吸饱菌肥的叶片正疯狂抽条，转眼间将他困在翡翠色的牢笼里。
张总摸着被菌丝擦得锃亮的脑门，突然拍案而起："我提议沈总担任东南区项目总顾问！"
掌声像忽然而至的暴雨。
菌丝幕布自动折叠成绶带模样，轻飘飘落在沈风眠肩头。
宋清尘倚着门框轻笑，腕间檀木珠将满室喧哗过滤成细碎的星光，坠在他苍白的指尖。
谁也没注意王副总悄悄踩碎了颗菌丝凝成的数据珠，裤脚沾着的荧光粉在地毯拖出蛇形痕迹。
三日后清晨，菌丝灯笼在韦氏集团门口织成新的警戒网。
沈风眠咬着槐木发簪整理账本，突然听见菌丝电话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忙音——原本说好今天续约的六个乡镇供销社集体失联了。
"尝尝新焙的菌丝茶。"宋清尘将青瓷杯搁在显微镜旁，杯底沉着几粒会开合的灯笼果籽，"西南角那株忍冬藤，今早吞了三只窃听的机械蜜蜂。"他说话时，窗外菌丝云正将偷拍的无人机裹成茧，抛进后山坟场改良土里当肥料。
沈风眠拨开自动装订的菌丝账册，露出底下被篡改的供货单。
王副总龙飞凤舞的签名在菌粉作用下显了形，每个笔画里都蠕动着化学肥料的蓝绿色菌斑。"他倒是把汽修厂那条运输线利用透了。"她屈指弹飞试图啃噬单据的变异书虫，那虫子撞上玻璃窗的瞬间被菌丝电网烧成了灰。
走廊忽然传来菌丝风铃的警报颤音。
陈叔抱着堆被福尔马林泡发的合同冲进来，领口还粘着镇日报社特供的油墨："王副总联合了七家农机站，说要成立什么'纯净农业联盟'！"
菌丝吊灯突然暗了两秒，再亮起时所有光晕都聚向沈风眠案头。
那些被撕毁的合作协议在菌粉中重新拼合，每道裂痕都开出细小的荧光花。"农机站的播种机..."她蘸着菌液在玻璃板上画圈，"上周刚被我的改良菌肥腌入味了吧？"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炸开喧哗。
菌丝藤蔓卷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破窗而入，他怀里抱着的抵制倡议书正被菌丝分解成蒲公英似的孢子团。"刘站长这么快就亲自送种子来了？"沈风眠用镊子夹起他衣领上的化学肥颗粒，"正好试试坟场菌种吞了有机磷的反应速率。"
男人裤兜里突然传出王副总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菌丝电话被他慌乱中按成免提："沈风眠你别得意！
行业规范新草案明天就..."声音戛然而止，菌丝顺着电波信号反噬过去，将王副总办公室的传真机喷成了菌丝烟花。
夕阳将菌丝云染成琥珀色时，沈风眠正往培养皿里滴入第49种抑制剂。
宋清尘忽然握着她执试管的手腕往左偏了半寸，菌液精准落进被王副总污染的样本区。
两种菌丝在玻璃皿中厮杀成太极图案，最终融合成带着锦鲤纹的新菌种。
"沈总！
急件！"小周撞开实验室的门，菌丝防护服上还沾着报社印刷机的油墨。
她怀里紧搂的烫金信封正在自动拆封，鎏火般的菌丝从开口处喷涌而出，在通风橱前凝成行业表彰大会的邀请函立体投影。
沈风眠手中的滴管在半空悬了半晌。
培养皿里新生菌种突然发疯似的撞击玻璃壁，将她的倒影撞碎成十七个不同角度的惊讶表情。
宋清尘腕间的檀木珠开始无序震颤，在实验台投下宛如密码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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