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提，唐雨橙在红旗公社经历的种种。
67年由于政治风气的影响，全国各地的报纸纷纷刊登倡议书，提倡春节不回家，开展生产劳动。1月29日，中央发布了春节不放假的通知，强调“抓革命促生产”，禁止传统的春节习俗，如放鞭炮、烧香拜佛、舞龙舞狮等，并要求不准大吃大喝、打牌?。
随着进入70年代中期，这种风气好了很多，不过政策的大体方针没多大变化。
今年扎钢厂为了抓生产，直到腊月二十九了才开始通知陆续放假，大年初二又要开始抓生产。
要说轧钢厂最忙的人可不是那些从事一线生产的工人们，反而是柳菁这种坐办公室的医生。
过年期间打架闹事的人儿倍增，他们的工作也愈发繁忙，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一些老百姓家，他们会想各种办法，或是装病，或是骗病，为的就是来医院，藏，骗点药回去，有一些这药都放的发霉了，还舍不得吃。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轧钢厂家属可以享受厂医院的低价服务。
这也是厂区人员的福利待遇之一。
厂医院医生们不能和其他工人一样看文艺汇演又或是电影，甚至是军演。
连厂里给的补贴，肉票，粮票都要让人去代领。
这让一向安分不下来的唐小雪倍感郁闷，在轧钢厂的几位同龄工友都约她今天去看红色娘子军，不过她却要工作到下午。
连带上班都带了些情绪。
“妈早知道我还不如去宣传部呢，你看咱们这都二十九了还不休息，小妹在姥姥家没人照顾，也不知道今儿个现在乖不乖”
柳菁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女儿她是没啥办法，做孩子的哪知道父母的好意。
进了轧钢厂并不代表着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特别是现在轧钢厂还面临着改革。
什么意思呢？就是冶金部领导研究，有一些部门没有存在的必要。
然后会逐渐的合并或是削减人员。
如果让一个经常从事文艺宣传方面的人员一下被下放到一线生产区，那这个人能受得了吗？
无论在什么时候，还是学得本事为妙，现在上升之路考大学走不通，她想要闺女也学一份本事在手上，这样到哪一天都能有碗饭吃。
像是人家厨师，哪怕是厂里干不下去，也能混口饭吃，像她学医的，精通药理，哪怕是不在厂医院上班，还能去其他医院借调。
就是她这个闺女静不下心来，吃不了这份苦。
“唐小雪你是长能耐了，这工作可是你哥留下来的，你看看你现在懒散成什么样子，你对得起你哥去东北吃苦当知青吗？”
唐小雪的叛逆情绪也上来了，“我很感激我哥，但这跟我选择工作有什么关系，如果可以我也想代替他去农村插队，而不是整天在这里对着这些天书挠头。”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柳菁和唐小雪的吵闹不欢而散。
下了班领上厂里给的一斤猪肉补，一壶油，一个搪瓷缸，还有两棵大白菜的补贴。
唐小雪也领到补贴了，不过她还未正式入职，所以补贴只有柳菁的一半不到。
把闺女瑶瑶接回家，由于母女俩今天大吵了一架，整个家里的气氛都很压抑，连吃肉氛围都没有好起来。
瑶瑶很自觉的举手去大哥唐雨橙房间里睡觉，不用妈妈陪着。
瑶瑶现在从大哥离开之后很听话懂事，柳菁也没有拒绝。
她在想办法让唐小雪怎么改变思维，要知道这份工作来得可太不容易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真正算起来她大哥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父母了！
这个工作不能让她浪费掉。
去一线当工人她不是这块料，去厨房宣传部门没有前途，实在是学不到什么东西，闺女也还年轻，不能走一条一眼都能望到头的路，只有学好本事才能以后好好报答大哥。
想了想就有了主意。
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好，才三点多柳菁就醒了。
用冰水让自已清醒一点，就敲响唐小雪的门
“干啥？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也不管唐小雪的唠叨，扔了块毛巾让她清醒一下。
又勒令唐小雪穿上厚衣服，母女俩带了手电筒出门了。
骑着自行车驮着唐小雪一直往前面骑，不管唐小雪在后面怎么发着牢骚，怎么埋怨她，柳菁一直不搭话，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4点出头到了马驹桥。
以前的遗老遗少们可能知道马驹桥是一个什么地点，是这个年代最大的重劳动力聚集点。
把自行车找了处栅栏用铁链子锁上，借着电筒和底下的火把站在高处。
母女二人望着底下的行人们，
匆匆而激动的人，充分阐释了什么叫，
身穿萝裙者，不事蝉桑人！
唐小雪从刚才的抱怨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可是祖国的首都，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首都竟然有这么一群从事重体力的人。
这些人的年纪有很多都可以当她爷爷奶奶了。
有些甚至还穿着草鞋，脚上流脓。
身穿着干部服领导，打着哈欠，手里端着茶在远处喊，“这里需要扛大包来三个壮硕一点的，”
“你！你！你！”随手在人群中指了三个老人，这三人兴高采烈地跟着去扛大包了。
现在的温度是零下，时间是凌晨四点，今天是大年三十，
紧接着又是一个穿蓝色制服，拎着油灯的铁路工人叫喊，“需要八个壮劳力，女的不要”
争先恐后，有几十人都挤在这人面前，这人只是点了看起来身材比较壮硕的八个人，然后跟着去车站卸东西，那些东西每一个都十分沉重，但是这些人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肩上扛的不止是大包，更是身后的家庭。
剩下的一群人都在期盼着下一次招工的机会，有些就着带着热水一口一口啃着灰黑发黄的窝窝头，
他们不想和亲人团聚么？
唐小雪心灵受到了重击。
柳菁没有说话，就拉着闺女到处看看瞧瞧。
但没有什么比这个场面更让人深受震撼。
“你看你所吃的苦，你所不想要的工作，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求之而不得的东西。”
“你看看他们每天干的是什么活，你再想象一下，你哥可能在乡下要比他们吃的苦更多。”
唐小雪想到大哥那张贱兮兮的笑脸，又看看底下为生活拼搏的人。
她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是啊！在首都都得这么拼命干活，那在挖土的大哥不得累成啥样。
底下人灰头土脸，还为抢到洋溢着笑容。
再抬头她眼里噙满泪水。
“妈，走吧咱回去了，我以后好好学”
“我错了，我不该浪费大哥给留下来的名额，我肯定跟你好好学。”
柳菁抱了抱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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