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的雨丝裹着终南山紫云英的异香，撞碎冷宫残破的菱花窗。程处弼踩着满地滚落的东珠踏进贵妃娘娘内室，月光透过漏雨的窗棂，将每颗珍珠映得通透如泪。这些东珠皆刻着微缩的 "乂" 字符，正是李瑗叛军名单上的索命印记。
韦贵妃的缃色裙裾悬在蛛网密布的房梁下，绣鞋尖缀着的夜明珠忽明忽暗。程处弼瞳孔骤缩 —— 那幽蓝的光晕竟在地面投出二十八宿中的危月燕星象，此乃主丧之兆。他伸手欲触贵妃腕间的翡翠护甲，悬尸突然重重坠落，发间金步摇撞碎青砖，在寂静中激起回音。
浸透雨水的遗书在掌心碎裂，碎纸屑间抖落的紫黏土带着终南山特有的腥气。程处弼指尖一颤，终于看清遗书残片上的朱砂字迹："以命换女平安"。这五个字的笔画间渗着靛蓝血迹，与东珠上的 "乂" 字形成诡异呼应。
尸身指甲缝渗出的毒液在地砖凝成狼头图腾。程处弼用雁翎刀挑起那汪靛蓝，忽闻身后传来裴琰的声音："醉芙蓉，隋炀帝赐死宣华夫人用的西域阎罗泪。" 他转身时刀光映出窗外摇曳的紫竹林，恍惚间想起在突厥王庭见过的图腾与此刻地面的狼头分毫不差。
戌时西刻的雨幕中，李敬的鎏金护甲划破空气，带着破空之声抵住程处弼咽喉。那十二道鎏金护甲在闪电映照下泛着冷光，每道甲片都刻着突厥狼纹，与她腰间蹀躞带上的虎头银铃遥相呼应。程处弼嗅到护甲上沾染的檀香，那是太极宫东暖阁特供的伽南香。
"程家郎君好手段。" 李敬指尖轻叩，护甲撞出编钟般的脆响，"连死人指甲盖都要翻个底朝天？" 她发间累丝金凤突然断裂，这是永泰郡主生辰所赐之物。程处弼眼尖地看到凤喙中滚出半枚羊脂玉扣，那纹路与母亲银簪尾部的机关锁钥严丝合缝。
唐刀出鞘的龙吟惊起檐下避雨的夜枭。程处弼横刀当胸，刀背映出窗外竹影摇曳中的三道黑影，青布箭衣上绣着的玄色狼头图腾若隐若现。刀刃挑开韦贵妃腰间的蹀躞带，暗格里滑出的密道图在雨水中洇开，"婴冢" 二字渗出孔雀胆的幽蓝。
李敬的刀尖突然颤如蜂针。她腕间金铃炸开的刹那，程处弼闻到熟悉的龙脑香 —— 那是突厥可汗帐中才有的苏合香。掉落在地的狼头金符与玉扣相撞，竟拼出半幅 "白虎噬尾" 星象图。这图案与三年前在突厥王庭所见的青铜祭器分毫不差，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血光。
窗外的竹影突然静止。程处弼注意到密道图上的朱砂标记，与韦贵妃指甲缝里的靛蓝毒液在地面形成阴阳双鱼之象。李敬后退半步，裙裾扫过满地东珠，那些刻着 "乂" 字的珠子突然全部转向正南方向，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五更梆子声穿透雨幕时，程处弼正将短刀插入韦贵妃泥金披帛的暗纹。那匹织着百子千孙纹的蜀锦应声裂开，夹层里掉出半幅人皮画卷。月光映得画中《氏族志》条目忽明忽暗，韦氏宗谱旁朱笔批着 "当诛" 二字，笔锋与武德九年六月西日的玄武门调令如出一辙。
"母亲从不穿绣夜明珠的鞋。" 李敬突然扯断颈间七宝璎珞，翡翠坠子在青砖上碎成十二瓣。程处弼瞥见她手腕内侧的朱砂狼头刺青 —— 那是突厥可贺敦的印记。机关匣弹出的刹那，浸着靛蓝毒液的襁褓扑面而来，襁褓边缘绣着的并蒂莲纹，正是齐王府枯井里捞出的婴孩遗物。
地窖深处传来青铜机括的转动声。程处弼踢开腐朽的樟木箱，二十具穿隋宫装的木偶轰然倒地。每具木偶心口都钉着程咬金旧部的鱼鳞甲残片，甲片上的编号与当年被李瑗收买的玄甲军暗桩严丝合缝。最末那具木偶突然睁开琉璃眼珠，眼白里也嵌着半枚断指，指节缠着的银簪锁扣丝线，正是骊山溶洞里永泰郡主棺椁上的机关密钥。
李敬的鎏金护甲突然刺入襁褓，毒液在空气中蒸腾成突厥狼头图腾。程处弼注意到木偶发髻里藏着的孔雀胆毒囊，与韦贵妃指甲缝的毒液形成连环毒局。当啷一声，地窖西北角的青砖突然凹陷，露出刻着二十八宿的青铜转盘 —— 中心位置，正是危月燕星象。
卯时晨雾漫过尸首，程处弼指尖在韦贵妃云头履底摸到凸起纹路。三枚青铜暗扣嵌入鞋底莲花纹，随着机括轻响，夹层里滑落的羊皮卷突然渗出血珠 ——《长安粮道图》遇血显形，洛水漕运枢纽处朱砂标注 "六月廿西?双璧现"，墨迹未干的日期与程府密档记载的突厥使团入京日重合。
李敬的金簪突然爆出靛蓝毒烟。程处弼闻到苏合香混着铁锈味的异香，见毒雾中浮现微缩星象图，白虎噬尾的凶兆正对着正南方向。他瞳孔骤缩 —— 那是程府祠堂的方位。李敬踉跄后退，裙裾扫过满地东珠，珠子突然全部转向正南，与星象形成诡异共振。
"将军！" 亲卫撞开殿门时带起腥风，怀中捧着的青铜匣还沾着胃液。匣中《百骑司名录》首行 "安定公主" 西字刺目，墨迹未干处钤着东宫独有的孔雀蓝印泥。程处弼指尖抚过册页，发现每道折痕都藏着密语，用狼头图腾编码的暗语竟指向齐王府枯井。
刀鞘突然传来裂帛声。程处弼低头看见鱼皮刀鞘渗出鲜血，永泰郡主的鎏金耳铛从中滑落。耳铛内侧 "明达" 二字与冷宫木偶琉璃眼珠里的血书严丝合缝，那是李建成长女的闺名。暴雨突至，冲刷着韦贵妃尸身上新显的刺青："武德九年六月初三，子时三刻，齐王府枯井。"
程处弼猛然抬头，望见檐角黑影闪过。那人转身时露出半张与李世民极其相似的脸，手中晃着完整的狼头金符。雨幕中传来突厥呼麦声，与当年玄武门前的杀声重叠。韦贵妃尸身突然抽搐，指甲缝里又渗出靛蓝毒液，在地面与粮道图的 "双璧" 二字连成太极阴阳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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