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过三响，长安城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之中。程处弼趁着夜色，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悄然潜入程家兵器库。他手中紧握着匕首，匕首的寒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此时，他己经挑开了程家兵器库的第七道铜锁，每挑开一道锁，他心中的疑惑便更重一分。月光透过狭小的气窗，如同一把银色的利刃，斜劈在摆满箭支的箭架上。三百支鎏金箭整齐地码放着，那寒光闪烁，刺得程处弼眼皮首跳。这些本应在陇右大营发挥作用的穿云箭，此刻却像腌菜般码在自家地窖，这实在是太过蹊跷。
“物勒工名...” 程处弼轻声喃喃自语，他伸出手，轻轻着箭杆上阴刻的 “将作监” 字样。指尖缓缓移动，突然顿在编号 “丙申七三” 的凹槽处。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日前在兵部存档中查阅的信息，这批次箭矢明明标注着 “丙申六九至八二遗失于高句丽战场”，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个偷天换日！” 程处弼忍不住低声咒骂，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他一脚踹翻箭架，随着箭杆相互撞击发出的脆响，一声轻微的机括声也混杂其中。紧接着，原本平整的青砖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腐臭味混合着西域沉水香喷涌而出，那气味刺鼻难闻，让人几欲作呕。程处弼眉头紧皱，他强忍着不适，抓起一支箭矢，用力插进砖缝。令他惊讶的是，箭簇上 “程” 字的倒钩竟与暗门锁眼严丝合缝，仿佛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密室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程处弼每走一步，靴底都会碾碎一只硬壳甲虫。他手持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阶。当火折子的光照亮墙壁时，他只觉后颈寒毛倒竖。只见二十具尸首呈跪姿钉在铁架上，他们身上腐烂的东宫侍卫服下，露出黥青的刺青。程处弼心中一惊，这些刺青正是三个月前太子遇刺案中 “暴毙” 的暗卫所特有的。
“怪不得刑部说尸首让野狗叼了...” 程处弼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用箭尖挑开尸身的衣襟，胸口的贯穿伤与魏王府刺客的弯刀弧度吻合。他的目光在尸堆中搜索着，忽然瞥见尸堆深处闪过一抹金线。他扒开腐肉，费了好大的力气，竟扯出半幅《吐蕃地理图》，那地图的样式与清河公主李敬撕碎的那张同出一源，这让他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更鼓声穿透地窖厚厚的墙壁，传入程处弼耳中。他警觉地转过身，匕首瞬间抵住身后人的咽喉。只见老管家程福举着油灯，脸上神色平静，举着油灯的手稳如磐石。“少将军可知，‘物勒工名’这规矩，防得住匠人贪铜，防不住贵人换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沧桑。枯瘦的手指轻轻抹过箭杆编号，随着他的动作，碳粉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朱砂改写的 “丙申六八”。
“三年前，将作监往箭簇掺了三成杂铜。” 程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一边咳，一边扯开衣襟，胸口烙印的 “丙申六八” 编号渗着脓血，触目惊心。“老奴替他们熔了七百支残次品，第二日押送官就暴毙在平康坊...” 程福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悲愤，他的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程处弼手中的刀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牵扯如此之深。就在这时，尸堆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地窖中显得格外诡异。程处弼迅速劈开腐尸，发现底层的死士竟还有半口气。那人的指头蘸着尸水，在地上艰难地画出个三角符 —— 正是裴氏商队的徽记！
“少将军... 快...” 死士的声音微弱，喉头咕噜着血沫，“东宫马厩... 第三根梁...” 话还没说完，程处弼突然感觉到后脑骤起一阵阴风。他本能地侧身躲避，程福的油灯砸在尸堆上，瞬间，火舌如恶魔般迅速吞没了整个密室。
程处弼反应迅速，他撞开暗门，整个人翻滚而出。就在他滚出的瞬间，箭雨如黑色的闪电般擦着他的后背钉入青砖。他回头望去，只见程福立在火海中，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他的口型分明能看出是 “裴” 字，而他手中却攥着一块东宫令牌，那令牌边缘磨损处与三个月前太子遇刺现场的令牌碎屑完全吻合，这一画面让程处弼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五更时分，天色微微泛白。程处弼蹲在东宫马厩的梁上，心中思绪万千。他按照死士的提示，在第三根横梁的裂缝里找到了一个鎏金筒。筒身刻满了吐蕃密文，其间还夹杂着程咬金印鉴的拓印。他正欲细看，忽听马厩外传来魏王府长史那尖细的笑声：“程将军果然比猎犬还灵，可惜这饵吃得越多，离死期就越近...” 那笑声在寂静的马厩外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程处弼没有理会长史的嘲讽，他捏碎筒盖，只见二十粒西域罂粟籽滚落掌心。他仔细一看，这些罂粟籽与截获的吐蕃密货同批。就在他端详之时，忽然嗅到籽粒间混杂着茉莉香，那香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清河公主李敬寝殿特有的熏香味道！这一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错综复杂的线索，各方势力的交织，似乎让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他也陷入了一个更深的谜团之中，不知该如何解开这重重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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