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钟，沉闷而厚重，如同天边滚过的惊雷，撞碎了承天门的薄雾。那钟声在长安城上空回荡，久久不息。程处弼身着甲胄，单膝跪在龙尾道第七级石阶上，身姿挺拔却难掩疲惫。甲胄缝隙里还夹着昨夜鸿胪寺地窖的红黏土，那一抹红土，此刻就像一个无声的证人，见证着他所经历的一切。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吐蕃使节赤桑嘉措的麂皮靴，靴帮暗绣的狼头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与私运兵器箱上的薛延陀图腾如出一辙。
“大唐天子明鉴！” 赤桑嘉措突然向前一步，捶胸顿足，情绪显得极为激动。他腰间镶着绿松石的腰刀随着动作拍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震得金砖乱颤。“程将军昨夜屠我使团三十人，这等凶徒若不枭首...” 他猛地扯开锦袍，露出胸前溃烂的刀伤，那伤口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惨烈的杀戮。“... 赞普的十万铁骑，怕是要来长安讨碗血酒喝！” 他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朝堂之上，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在程处弼和赤桑嘉措之间来回游走。程处弼微微皱眉，鼻翼轻动，嗅到赤桑伤口飘来的雪莲心药香，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心中一动，这不正是魏王府丹房特有的配方吗？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屈指轻轻弹落甲片上的红土，缓缓说道：“贵使这伤疤新鲜得紧，昨夜丑时还在平康坊喝花酒，寅时就能挨刀，倒是比吐蕃驿马跑得还快。”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向赤桑嘉措。
李世民坐在龙椅之上，听到这话，突然咳嗽起来。他指尖下意识地着龙椅扶手的鎏金狼头雕饰，这雕饰正是三日前吐蕃进贡的 “祥瑞”。程处弼目光扫过，瞳孔微微收缩，那狼眼镶嵌的猫眼石，分明是清河公主李敬及笄时被窃的明月珰！
“程将军可知，我吐蕃有句古谚...” 赤桑嘉措的汉话突然变得字正腔圆，他向前迈出一步，气势汹汹，“... 雄鹰不与麻雀争食？” 他一边说着，一边袖中滑出一卷染血的《凉州互市约》，程咬金的印鉴赫然盖在突厥文条款下方，那鲜红的印鉴，仿佛是一个无法辩驳的证据。
程处弼见状，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殿角铜鹤香炉嗡嗡作响。“巧了，程某在漠北也学了个说法 ——” 他大步踱步至赤桑面前，眼神中透着一股无畏的气势，靴底用力碾碎对方掉落的绿松石，“... 披着羊皮的狼，最爱学麻雀叽喳！” 他毫不畏惧赤桑的威胁，针锋相对地回应着。
赤桑嘉措被程处弼的话激怒，脸上青筋暴起，暴怒之下挥刀砍向程处弼。程处弼早有防备，闪身躲避时，故意撞翻波斯使臣的酒樽。那装满葡萄酿的酒樽瞬间倾倒，葡萄酿泼洒在《互市约》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墨迹晕染处竟显出兵部才用的朱砂密写，仔细一看，标注的祁连山隘口，正是程咬金驻军布防的命门！这一发现，如同在朝堂上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让众人惊愕不己。
“放肆！” 李世民猛地拍案而起，冠冕珠帘随着动作扫过程处弼面门。“程卿是要让这朝堂变西市斗场？” 他的声音威严而愤怒，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程处弼在他拂袖的瞬间，分明看见龙袍内衬闪过半幅血书，那字迹与裴云韶地宫绝笔同源。
退朝鼓还未敲响，朝堂上的气氛却愈发紧张。赤桑嘉措像是发了疯一般，突然扯开衣襟。只见溃烂的皮肉间，黥着的吐蕃密文遇空气骤然发黑，仔细辨认，正是 “亥时三刻” 的咒杀标记！他癫狂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诡异。“程将军不妨猜猜，此刻兴善寺地宫...” 他的话还未说完，程处弼眼疾手快，蹀躞带己缠住他脖颈，带钩刺破皮肤，渗出的金粉与炼丹炉残渣同色。
金吾卫见状，一拥而上。程处弼借力滑跪至丹墀，大声说道：“臣请命彻查吐蕃使团！” 他抬头刹那，正撞上李世民垂下的目光，那眼神深邃而阴冷，像极了漠北狼群分食猎物前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暮鼓声悠悠响起，夜幕渐渐笼罩长安城。程处弼蹲在鸿胪寺马厩，周围弥漫着一股马粪的气味。赤桑暴毙的尸体静静躺在一旁，突然，尸体抽搐了一下，这诡异的一幕让程处弼警觉起来。他上前查看，只见赤桑袖袋里滚出一个鎏金药瓶。他捡起药瓶，蘸着马尿涂在瓶身，隐藏的吐蕃文显现：“亥时焚心，子时归西”。瓶底阴刻的八卦纹，竟与魏王府丹炉暗格里的模具严丝合缝，这一发现让他愈发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想象。
更蹊跷的是，程处弼发现赤桑靴底沾着的香灰里，混着大慈恩寺独有的沉水香。他心中一惊，清河公主李敬正是在此寺焚过平安符，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他的思绪如同乱麻，不知从何理起。
五更梆子敲响时，夜色己深。程处弼攥着药瓶碎片，翻墙进入程府。他脚步匆匆，径首走向祠堂。祠堂供桌上赫然摆着赤桑的狼头腰刀，那腰刀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刀刃映出他身后人影，程处弼回头一看，竟是李世民最宠信的内侍省总管，正捧着毒酒立在月门阴影中。那毒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程处弼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己经深陷在这场错综复杂的三方角力之中，前路迷茫，危机西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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