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沉闷地敲过三响，仿若一记记重锤，打破了刑部地牢的死寂。腐臭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程处弼踏入地牢，鹿皮靴一下陷进黏腻的泥沼里，那触感，仿佛踩进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借着狱卒摇晃不定的油灯昏黄光亮，他瞧见铁栅后那具泡胀的尸体，青紫面皮上，赫然烙着裴氏商队的三角徽记，这不正是给他通风报信的暗桩嘛！尸体的右手食指不翼而飞，断口处还黏着半片金箔，与魏王府刺客身上的黥面药如出一辙，一看便知，是被人严刑逼供过。
"将军，这己是本月第七个。" 狱卒举着油灯的手止不住地打颤，声音里满是恐惧，"都说见了鬼，昨儿还活蹦乱跳的探子，今早就漂在护城河..." 话还没说完，东南角突然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程处弼反应极快，反手抽出横刀，刹那间，寒光划破浓稠黑暗，二十支弩箭擦着他耳畔呼啸而过，重重钉入砖墙，激起一片尘土。箭杆上绑着的血书被牢房阴风吹开，竟是裴云韶那娟秀的簪花小楷："戌时三刻，西市胡饼铺。"
程处弼瞧着箭簇上的吐蕃密纹，心中涌起一阵厌恶，碾碎那纹路，好似要碾碎这背后的阴谋。他忽然想起半月前截获的驼队账本，那些标注 "丝绸" 的木箱里，装的竟全是淬毒的波斯弯刀，账目末尾还压着个五姓七望才用的朱砂花押。他啐了口血沫，恨恨道："好个借刀杀人的局，连陇西李氏都搅进来了，真是一锅乱炖，没一个好东西！"
西市暮鼓将歇，余晖洒在街巷。程处弼裹着西域客商的羊皮袄，像个普通旅人般蹲在馕坑旁，看似悠闲，实则警惕万分。胡饼铺的铜铃响过三声，仿若开启密会的暗号。戴面纱的老板娘眼疾手快，突然掀开灶台暗门。程处弼心领神会，跟着钻进地窖。地窖里，裴云韶正用断簪挑着灯芯，昏黄火光摇曳，映得她脖颈处的淤青触目惊心，显然是遭受过折磨。
"程将军可认得这个？" 她抖开半幅《五姓联姻图》，陇西李氏与范阳卢氏的姻亲线上，赫然勾着个血手印，"那日断簪里的密信，不过是魏王抛给你的饵食。" 裴云韶神色凝重，声音里透着无奈。
程处弼瞳孔骤缩，心中暗叫不好。图上标注的婚期正是三日后，而礼单末尾的 "百戏杂耍"，看似平常，实则是突厥死士混入长安的暗号。他下意识摸向怀中鎏金筒，筒身吐蕃密文遇热显出的行军路线，竟与五姓七望的私兵屯驻点完美重合，这背后定有惊天阴谋。
地窖突然震颤起来，仿若沉睡的巨兽苏醒。三十桶火油顺着暗渠汹涌涌来，刺鼻气味瞬间弥漫。裴云韶脸色大变，扯过程处弼就往逃生密道冲去："快走！他们连自家女儿都能填进火坑，何况咱们这些外人！"
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吞没了她的尾音。热浪滚滚袭来，如汹涌浪潮，掀飞了程处弼的羊皮袄。他护着裴云韶在暗巷里疾奔，身后追兵的牦牛骨铃铛声与东宫侍卫的玄铁靴声交织成网，步步紧逼。拐过金光门时，裴云韶突然将程处弼推进运尸车，自己却被魏王府长史的鹰爪扣住咽喉，那情形，好似羔羊落入饿狼之口。
"将军可知，五姓七望的棋盘上，连卒子都长着獠牙？" 她惨笑着掰断第二根玉簪，簪芯滚出的药丸遇风即燃，瞬间将追兵吞没在青紫色毒雾中，那决绝的模样，让人动容。
三更时分，程处弼心急如焚，踹开鸿胪寺密室。密室里，沙盘上插着的突厥小旗突然成片倾倒，像是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顺着旗杆摸到暗格里的《私兵调令》，朱批落款竟是太子印玺！这一发现，犹如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窗外忽有白鸽掠过，他眼疾手快，截住鸽腿密信一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 清河公主李敬的送嫁队伍提前三日出发，此刻己抵达凉州边境，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好个连环套！" 程处弼捏碎密信，信纸浸血显出暗纹，竟是五姓七望共用的族徽。他忽然想起父亲程咬金喝醉时说的醉话："世家大族啃起江山来，比突厥人撕羊腿还狠。" 这话此刻听来，真是一针见血。
玄武门换防钟声敲响，悠扬钟声回荡在长安城上空。程处弼瞅准时机，潜入东宫马厩。马厩里，喂马老仆蜷缩在草料堆里，后颈烙着新鲜的裴氏徽记，一看便知身份特殊。老仆掌心紧攥的羊皮卷上，画着凉州城防漏洞，程处弼正欲细看，忽听宫墙外传来驼铃震响 —— 本该在河西商道的吐蕃使团，竟出现在承天门前！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更蹊跷的是，使团首领的鎏金腰带扣，与五姓七望家主佩戴的麒麟纹一模一样，这其中的关联，不言而喻。程处弼摸向腰间横刀，却发现刀鞘不知何时被人换成镶着李氏族徽的礼器，他这才猛然惊醒：从踏入刑部地牢那刻起，自己就成了别人棋局里的过河卒，被人摆弄于股掌之间。
五更鸡鸣前，天色依旧暗沉。程处弼跪在甘露殿外，怀中的证据烫得胸口生疼，满心都是焦虑与不安。正这时，长孙无忌捧着鎏金匣快步而来，匣缝里漏出的，正是他昨夜丢失的裴氏密图！
"程将军来得正好。" 老狐狸笑出满脸褶子，那笑容里，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太子殿下刚得了件趣物，说是... 将军私通吐蕃的铁证。"
宫门轰然洞开，二十名金吾卫刀出鞘，寒光闪烁。程处弼抬眼望去，御阶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 本该远嫁吐蕃的清河公主李敬，正戴着五姓七望的凤冠，冲他举起毒酒盏，那眼神，仿若来自冰窖，让人不寒而栗，这大唐的局势，到底要走向何方，程处弼又该如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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