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船厂的潮气在钢板上凝成水珠，滴在电路板上炸开细小电弧。莫无伤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刚组装好的样机冒出青烟——这是本周烧坏的第七块主板。程野踹开变形的集装箱门，海风卷着报关单拍在墙上，最新那批进口电容器的到港日期被红笔圈成了漩涡状。
"海关扣了货，说是涉及军民两用技术。"程野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电阻，"林深新聘的法律顾问，是军工集团的退役大校。"
苏瑾突然从吊装架顶端探出头，安全绳在腰间勒出深痕："找到替代方案了！"她甩下来的电路图被海风刮到船坞边缘，莫无伤追过去时踩到滩涂里的贝壳，1998年的老工牌从口袋滑落，溅进浑浊海水。
图纸上的手写批注让他瞳孔收缩——这分明是师傅的字迹。二十年前被否掉的国产替代方案，如今在元器件短缺的绝境下成了救命稻草。程野凑过来看图纸，喉结动了动："这要动豫园的电子市场。"
次日的虬江路飘着细雨，莫无伤在摊位间嗅到熟悉的松香味。穿褪色工装的老店主眯眼辨认图纸，忽然从柜台下摸出落灰的铁盒："张工当年定的货，存在我这二十年了。"盒盖开启的瞬间，莫无伤看见师傅用油纸包着的电容器，铅封上刻着1998.7.15。
改装样机那晚，台风掀翻了船厂的防雨布。苏瑾蜷在油桶改装的工位里，睫毛上粘着焊锡碎屑。当样机成功读出第一组血压数据时，船坞深处忽然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程野在检查旧锚链时，发现了被割断的监控线路。
"他们今晚会来。"程野往掌心缠着防滑绷带，"西边滩涂有新鲜轮胎印。"
莫无伤将师傅的工牌塞进样机外壳，冰凉的塑料贴着滚烫的电路板。凌晨两点，探照灯刺破雨幕的瞬间，他看清了带头者的脸——知识产权局那个总卡他专利的王科长，此刻正指挥着黑衣人搬运设备。
"这是打假行动！"王科长挥动的文件上盖着新鲜红章，"你们盗用星海科技..."
程野的强光手电筒突然照亮对方腕表："百达翡丽5711，顶你十年工资。"他踢开工具箱，露出底下正在录像的执法记录仪，"要我现在联系纪委吗？"
混战在滩涂上展开时，莫无伤抱着样机跳进排水管。咸腥污水灌进领口，他摸到管壁某处凸起的刻痕——师傅的名字与1999年的日期。当年违规排污的罪证，此刻成了逃生的路标。
黎明时分，三人在渔民小屋清点损失。苏瑾的左手小指骨折，用绷带缠着冰棍固定。程野从后槽牙里抠出微型存储器："王科长塞我口袋的。"解密后的文件显示，星海正在游说制定新的行业标准，将物理按键定义为"安全隐患"。
莫无伤用柴油炉烤着湿透的图纸，1998年的电容器在火光中泛着暖黄。他忽然撕下专利书扉页，就着余焰点燃："明天去找老周。"
养老院周院长接待他们时，正在给花盆里的君子兰换土。听完来意，他抖了抖根须上的泥："市里要搞智慧养老示范项目，星海是评委。"剪刀突然剪断枯根，"不过验收组李处长，每周三在工人文化宫教交谊舞。"
周三傍晚的舞厅飘着樟脑丸味。莫无伤踩着过时的布鲁斯步点，余光瞥见李处长脖颈处的膏药贴——和样机试用者王奶奶用的是同款。当《夜上海》旋律响起时，他顺势将U盘滑进对方西装口袋，触感像递出张泛黄的舞票。
验收当天突降暴雨。星海的智能床垫在演示环节突然播放保健品广告，李处长阴沉着脸切换测试对象。莫无伤的样机响起血压警报时，苏瑾正偷偷给王科长发消息——昨天匿名寄出的腕表照片，此刻应该躺在纪委邮箱。
庆功宴摆在船厂生锈的龙门吊下。程野开啤酒时划破虎口，血滴在国产电容器的包装盒上，恰巧盖住星海的防伪标签。莫无伤醉眼朦胧间，看见师傅坐在对面的集装箱上，还是二十年前握保温杯的模样。
夜半涨潮声惊醒众人时，船坞铁门正被撞得变形。程野拎起消防斧爬上瞭望台，海面星火点点——十几艘快艇正在逼近。苏瑾突然启动电磁吊机，废钢梁如钟摆扫向海面，浪花里浮起带星海logo的救生衣。
莫无伤在监控室按下自毁键，预埋的沥青开始融化。当林深的打手冲进船厂时，地面突然变得粘稠如沼泽。程野拽着苏瑾跳进运砂船，莫无伤最后回头看了眼燃烧的船坞——二十年前的电容器在火中炸出蓝色焰火，像师傅坟头的磷火。
黎明前的跨海大桥上，三人挤在货柜车里啃冷馒头。苏瑾忽然掏出个带焦痕的U盘："火场数据备份。"莫无伤对着晨光转动芯片，看见蚀刻的微小字迹——张卫国留给他的最后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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