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混凝土搅拌车的轮胎纹路，莫无伤蹲在工地围挡外的水洼前。浑浊水面倒映着星海大厦的玻璃幕墙，二十年前的钢筋正从地基裂缝里探出獠牙。程野用鞋尖拨开泥浆，露出半截锈蚀的工牌链子——正是当年老厂区统一配发的款式。
"地质雷达显示下方有空洞。"苏瑾的平板电脑裹着防水套，"市政档案馆的图纸被人撕了五页。"她调出热成像图，地底的不规则阴影仿佛张开巨口的怪兽。
三人趁着午休翻进工地时，保安亭的监控画面定格在循环播放的广告片。程野撬开采样井盖，井壁上的抓痕让莫无伤想起师傅病床边的搪瓷杯——老人临终前总用指甲抠那行"安全生产标兵"的红字。
地下七米的检测舱里，湿度计爆了表。苏瑾的仪器突然尖叫，辐射值飙升到安全线百倍。程野掀开防水布，成箱的检测报告浸泡在渗漏液里，签发日期全是1999年同一天。
"伪造的。"莫无伤捻着脆化的纸页，"当年真正的数据..."他突然踢开脚边的PVC管，管壁内侧用红漆写着"张卫国取样处"。
手机在此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模糊视频：暴雨夜，师傅的取样箱被调包，穿着星海工服的人往基坑倾倒黑色粘稠物。拍摄角度显示偷拍者当时挂在塔吊上——正是二十年前意外身亡的塔吊司机王建军。
"去殡仪馆。"程野的战术腰带擦过钢管，"王建军火化记录有问题。"
骨灰寄存处的霉味钻进鼻腔，管理员打着哈欠甩出登记簿。莫无伤指尖停在"王建军"的签名栏——比工伤赔偿协议的签名多了一撇。程野突然掀开0174号格位，骨灰盒里赫然躺着微型胶片机。
老式放映机的光柱切开黑暗时，莫无伤看见了真相。胶片里的师傅正在质问质检科长，镜头突然剧烈摇晃——偷拍者被推下塔吊前的最后影像，拍到了林深父亲的脸。
"证据链齐了。"苏瑾将备份U盘塞进内衣夹层，"现在缺个不怕死的检察官。"
程野却盯着殡仪馆外的黑色轿车："我们被钓鱼了。"他忽然扯开防火卷帘门，暴雨裹着催泪瓦斯灌进来。莫无伤护住胶片机翻滚进骨灰架间隙，听见霰弹枪上膛的金属撞击声。
下水道逃亡持续西十七分钟。苏瑾的骨折手指泡得发白，程野的军靴丢了一只。莫无伤在分流井里发现用油布包着的账本——王建军生前藏的证据，记录着每月打入某海外账户的"封口费"。
次日清晨，莫无伤站在检察院信访窗口。钢化玻璃映出他结痂的颧骨，师傅的工牌贴着胸口发烫。接待员打着官腔："涉及企业家的案件需要预审..."程野突然将霰弹枪子弹拍在台面："这个够预审吗？"
副检察长出现时，莫无伤注意到他腕表的品牌——和师傅那支被抢走的旧表同款。当胶片在投影仪上跳动时，副检察长的手帕擦了三次额头。
"我们会立案。"钢印落在文件上的声音很轻，"但需要补充证人证言。"
赵大爷在养老院接待室泡了菊花茶。老人从假牙盒底取出张泛黄纸片："当年小张给我的。"纸条上记录着十二个工友的姓名住址，墨迹被岁月晕成褐色。
寻访第七家时，程野踹开了防盗门。患矽肺病的独居老人蜷在氧气管中，颤抖的指尖指向天花板夹层。苏瑾掏出的铁盒里装满医院收据，每张背面都记着星海打款金额。
暴雨再临那晚，莫无伤在船厂整理证据链。程野突然扯断电闸，激光瞄准器的红点正在窗外游移。"他们等不及了。"苏瑾将备份数据藏进柴油机滤芯，"得让舆论先炸。"
凌晨三点，城市论坛被匿名帖刷屏。当林深在别墅泳池接到电话时，莫无伤正看着师傅的工牌沉入混凝土——浇筑进最新一批样机的底座。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知道这场跨越两代人的较量，终于要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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