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离欧阳村那天,我们是夜里走的,在程家门口留了封书信。
听师父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想太麻烦。
来到莲花镇,接待我们的是周家,师祖生前跟周学青也算相识一场,让我们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了落脚之处。
说来也巧,二月二,龙抬头,正好赶上他孙女的满月席。
在这边,无论是谁家小孩满月都要举办一个很隆重的仪式,为刚到世间的新生祈福,民间叫过害,也叫过度关。据说,这个仪式能帮助新生儿避开世间的诸多灾祸,顺利成长。
我们此次前来,不仅受邀参加,还要主持大局。
我原本以为我们一首接触的范围只是白事,那些充满哀伤和肃穆的场景早在我脑海形成了刻板印象。
巳娘见我一脸疑惑,轻轻笑了笑,“这有什么,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出生、成家和离世,虽说喜悲不同,但却相通。”
我听后,心里一阵犯嘀咕,我这个年龄大字不识几个,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些深奥的话语,在我脑海里搅成一团,怎么都理不清头绪。
换句话说,当时那个年代对我们这行并不忌讳,红白事都是一样的,人们觉得无论是迎接新生命的诞生,还是送别逝者的离去,都需要我们这行的人来操持,给予祝福或者安抚。放在现在就不行了,参加喜事都会有人说晦气,时代变了,很多观念也跟着变了。
周家今晚很热闹,尽管接近凌晨,整个宅院依旧灯火通明,厨房那边,五六个人正忙碌地备置明天酒席要用到的饭菜。
得知我们是夜里赶来,周家人热情给我们准备了热气腾腾的夜宵,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汤羹,在这寒冷的夜里,这些食物驱散了我们一路的疲劳。
“几位师傅一路辛苦了,快尝尝,这都是我们自家做的。”一位周家的长辈笑着招呼我们。
“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师父边吃边问,“艾草和松针越新鲜越好,最好带露水那种,长命锁可别忘了。”
“都记着呢!长命锁一个月前就提前准备了,不会出差池的。”
师父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行,明天二月二,是个好兆头。”
新生满月过度关,要过七关,分别是过火盆、跨木桥、划浑水、咬铜钱、踩米袋、拜七星、越百关,过完七关后,要剃胎毛,洗艾草澡,再戴上长命锁,这个仪式才算结束,所以准备的东西有点多,且不能漏掉其中一样,如果东西没准备齐全导致仪式无法顺利完成,会预示孩子的一生比较坎坷。
“是啊!二月二好兆头,又有师傅们帮忙,我周家的孩子必定是个有福之人。”谈话间,一年轻男子笑容满面端着茶水走来,“我是孩子的父亲周家兴,除了这次仪式,还麻烦你们能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这个好说。”师父接过递来的茶水,与他对视了几秒,“顺手的事,不麻烦。”
院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的洒在周家兴脸上,巳娘拿着茶杯却看着他发愣,又缓缓移开眼神抿了口茶,幽深的眼底带着几分诧异。
简单的一阵寒暄后,我们也填饱了肚子,为了不耽搁明天的仪式,周家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
我们被周家的表兄安排在临村,因为亲戚都出门打工了,家里剩一个留守儿童,一星期回来一次,在主人家的允许下住了进来,随便可以照应一下他们的儿子。
因为仓房常年没人打理,放的农具又太多,我们只好搬到楼上,在农村楼上一般都是放玉米和粮食之类的,现在空着,正好能腾出地方让我们住下。
即便主卧空着我们也不踏足,我们借宿的规矩:宁睡墙角也不卧主间,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
我们的东西不算多,除了日常换洗的衣物,剩下的就是做事要用到的东西,一两个大箱子就搞定的事,床单被褥我们也是自带的,没有床的条件下只能打地铺。
我和巳娘睡在里屋,师父则守在门口,那时的楼房是没有门的,能盖两层就不错了。
“今晚你有没有注意到周家兴的脸?”巳娘边铺地铺边问。
“他人中扭曲、泪堂深陷、山根又长黑痣,这点明的命中无子相,这怎么还……”
“不仅无子。”师父的声音像从深潭里捞出来的石子,“就算有子也会落得子死妻散的下场,这场仪式有点不简单。”
我打了个寒颤,巳娘突然握住我的手,“无论如何,我们明天还是小心些。红鸾,如果明天宾客来的多,你看见有小朋友就过去跟她们玩。”
“啊?”我差点从草席上弹起来,“为什么?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以前跟着他们,我都是站在后面打下手,这次突然被支开,心里泛起莫名的委屈。
“想什么呢?”巳娘笑着戳了戳我的头,“我是想让你去打听打听,周家兴是什么样的人。”
她从枕头下摸出块麦芽糖,“拿这个去哄小丫头,她们可比大人嘴甜。”
月光下,糖块泛着琥珀色的光。
我松了一口气接过糖,“这样啊!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我们踩着露水往周家赶。
还没走到周家,老远就看见周家门口的那条街心被绿油油的松针铺满,因为带有露水,路也被浸湿,巳娘说这叫洗路,带月露的松针能净煞,这里就是举行仪式的地方,想必周家人天还没亮就摸黑上山采摘了吧。
一大早,周家院里己经挂满红绸,很是喜庆,几人在院中央忙着布置供桌,铺着红缎子,摆着水果和糕点。
我们提着半袋米、几颗糖和一块布在门口挂礼,这是参加满月害随礼的风俗,过度关中,踩米袋踩的是百家米,越百关用的是百家被。
宾客送来的布由男方家亲戚现场缝制完成,要花上些时间,所以放在最后一关。
此刻,几位年长的妇人己经坐在正堂里,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轻声交谈着,偶尔发出几声轻笑,气氛温馨而祥和。
仪式还没开始前,巳娘要去厨房帮忙做祭祀用的糕粑,这种糕粑只有举行仪式的日子才能吃到,是用一层糯米粉一层红糖轮流叠加而蒸出来的蒸糕,非常好吃,我每次都吃不腻。
几个小孩蹲在墙角玩石子引起我的注意,我揣着糖混在嬉戏的孩童间。
我递出糖块时,她们眼睛都亮了,“如果你们谁能给我讲讲周叔叔的故事,谁讲的最精彩,这块糖就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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