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冉说:“你这不叫新观点,你这叫鼓吹法西斯主义,摆在以前,你就是希特勒二号。”依冉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法西斯主义,也就随口一说。
“叫你说我是希特勒,叫你说我是法西斯。”向晨毅伸出手做出要挠依冉的样子,他知道依冉怕痒。
依冉笑着求饶:“别,别,我再不说了。”
向晨毅没有要放过依冉的意思,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放在依冉的肩上或者在笑闹间轻轻抓住她的手。
依冉不能否认自己被向晨毅吸引了,他不如徐一哲给人一种安全感,比以前的余冰更招摇,却危险得让人心动。和他无心的身体接触无疑更具魅惑,因和向晨毅之间的传闻而带来关注并不让依冉完全地反感。也许是环境改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别人的感情上小小的关注都可以被用来满足自己的虚荣,也许是她自己的身体和心灵改变了,某种神秘的东西,让她开始渴望这种亲密。
§§§第15章
向晨毅是她朝夕相处的同桌,连对男生完全不上心,自嘲是绯闻绝缘体的杨欣都断定他们会日久生情,想来人的感情也就是如此,够不着不如够得着的,神交抵什么用?怎么都比不上一起分享欢乐与悲伤的陪伴。
依冉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没有什么想法,她决定在向晨毅做出表示之前就这么一直装糊涂下去,就像和徐一哲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一样,如果向晨毅不挑明,她可以接受就这么不了了之。
表演前的最后一次排练,向晨毅已经基本记熟了台词,他们晚上再在教室里见面,理由已经有点勉强。依冉低头看着剧本,任由尴尬的气氛将空气冻结。
“我们去楼顶吧。”向晨毅扔开台词。
依冉从台本里回过神来,懵然望着向晨毅,手已经被他拉住,奔上楼梯。
打开通往楼顶那扇小小的门,迎面而来的,是冬夜里寒冷而清醒的空气,夜静如水,像黑色的丝绸一样包裹着他们。广袤无垠的天空一直延伸到远处,更远处,无边无际。
依冉想起她在某一篇文章里读到的别人引用康德的一句话:“有两样东西,我们愈经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它们就愈使心灵充满日新又新、有加无已的景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则。”
是这样的吗?依冉想起十一的时候和余冰一起看海时的情形。天空会带来比大海更多的未知,因而也更叵测。至于道德法则,就更是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了。
楼顶上氛围很好,思源的教学楼虽然不是很高,也可以看得到楼下的车水马龙,还未动迁的小平房一片连着一片,路边摊的灯光亮得星星点点,操场边上的人家有主妇正在热火朝天地做饭,把铲锅炒得嚓嚓地响,连家常做饭常可以闻到的油烟气也不觉得讨厌了。
依冉和向晨毅并无话,静静得站在楼顶上,牵着的手还没放开,依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晚上的空气,市侩而又清新,依冉已经很久没有仰望天空,也很久没有离开她那个闭塞的小房间。
向晨毅放开依冉的手,把手搭在依冉的肩膀上,把她搂在了自己的身边。依冉没有说什么,在这样好的气氛下她默许了这种亲密。
他们两个又并排站了一会,向晨毅侧过来抱住依冉,把头埋在她的肩膀里。
有一秒依冉的心停止了,接着又平静地跳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被男孩子这样郑重地抱在怀里,却并没有激动得心跳不止,她只是在想,是什么让这个在学校里飞扬跋扈的男生此时显出这样脆弱的一面。有人愿意这样在自己面前暴露内心,是很让依冉感动的。
“我们下楼去吧。”依冉轻轻地拍一拍向晨毅宽厚的肩膀,平静地说。
而后他们都没有再讨论过那个拥抱,仿佛那是发生在平行世界的另一段,是两个年少而感怀的心拥在一起互相取暖。不过这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游戏,一个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这个年纪的孩子涌起的情愫会被太多东西打败,其他人的议论,老师家长的干预,对未来的不确定,或者只是自己的好胜心,不想承认对方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又或者安稳这个概念与之太不符,他们没有建造和维系的概念,游戏人生四个字就正适合他们,对于感情则是一种炫耀,永远处在捕猎和被捕猎的状态。
风尚班级的才艺表演结束,照例是学校领导关于进步和发展的讲话,顺便传达两会精神。有时候就算铆起精神来听,都听不明白文艺演出和主题活动与马列主义有什么相关,就姑且听成国家和社会都在前进,所以自己也要前进。
终于听到讲话结束,原本排列整齐的队伍几乎是三五成群,一哄而散。杨欣和乐小珊都是新进的班委成员,不得不回教室布置,把课桌椅都堆在教室两边,好在当中空出活动的地方来,把早上急急忙忙吹得堆得教室后排满是的气球和金色银色闪亮亮的带子挂起来,黑板上用花哨的字体写上七班欢迎你的字样。事实上大部分的工作都是身为班级体育委员的赵胤龙一个人做的,校游泳队的赵胤龙人高马大,大概是他们年级里唯一一个比向晨毅看上去身板还要健壮的,自然而然就包揽了班上的粗重活,像是开学的时候去领书,换纯净水的水桶,搬课桌椅等等,也许因为这样他会对只动口不动手弱不经风的班长非常不满。不过坐在依冉和向晨毅两个后排的赵胤龙其实非常乐于动手做这些事,更何况现在有乐小珊在场,他更是起劲地忙前忙后,贴心地不让她爬到桌子上往日光灯上挂气球。
依冉和杨欣饶有兴致地围观过几次,都被感动了,忍不住老是在乐小珊耳边煽动,说这样好的男生再也找不到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乐小珊只是不为所动,依冉有时候讲得口干舌燥,就开玩笑说自己老是帮赵胤龙敲边,赵胤龙都该请她吃饭了。乐小珊听得不耐烦,就会回嘴说这么好让给你好了,这时依冉就会故作认真地想一想,然后说一句“如果他追我,我真的会考虑”,女生们闲聊有时向晨毅就坐在一旁,听到这话,乐小珊总会看一眼他,然后抿嘴一笑。
依冉闲散人士一枚,吃过午饭,一个人无聊得闲逛。班委忙着用课桌摆摊,卖薛茜妮家带来的精致小点,像是一口粽,桂花糕,水晶饺之类的吃食,还有面粉做的桔子等各色水果样子的点心,全都活灵活现,为保滋味,还专门请人端了蒸笼来。薛茜妮的父亲是城隍庙一家著名老字号饭店的老板,这种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只见她换了旗袍,婷婷袅袅地出现在正在忙活或者正在商量着先去哪个班级晃一圈的同学面前,一下子这个小世界仿佛为她停了一秒钟,一齐望向盛装打扮得薛茜妮,立刻有几个女生凑上前去,查看她的衣饰,称赞她仔细挽起的发髻和在老班的默许下花的妆,仿佛彼时的矛盾,轻视与恶言相向已经不存在了一样,男生则立刻为她殷勤地搬来桌椅,小心地铺开她呆会表演茶道时要用的瓷器和茶水。
这时依冉就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是她永远都不能理解的一门学问,她一直有这种感觉,她总在不该正直的时候正直,在别人眼里却是傲慢,她自以为表面功夫不用做,到头来却枉为小人。不过她终于能理解人对于财富和权力的追逐了,不是她薛茜妮,这场主题活动就做不成,老班和班上的同学怎么能不巴结她呢?各种使坏的小动作也不过是暗地里的,只要她还是班主任的宠儿,别人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依冉看见在教室里闲晃着玩手机讲闲话的向晨毅也走上前去帮忙摆点心盘子,原本骄傲地叉着双手等候别人的服侍的薛茜妮也立刻走上前去,两人似乎确实因为英语剧相熟了不少。向晨毅的眼睛离不开她穿着短袖旗袍带着银镯子的白花花的膀子,轻声笑着问她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没冻着?薛茜妮满脸娇嗔,说是为了表演茶道一定要穿这个。
微笑慢慢浮在依冉的脸上,她转身走出了教室。在年级里也没有特别相熟的人,没有一定要光顾某个教室的必要,看见操场上的太阳还好,就想去操场转转。
操场上成群结队游荡的人太多了。二班的“B4”还没脱下表演服,正在操场上和仰慕她们的同学合影。恰巧合影毕,她们四个人有如花车巡游一般又神气地转了一圈,才走进教学大楼,路过独自一人的依冉的身边,姚心怡抬了抬眼皮,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依冉一眼。
高一的学弟学妹在操场上嬉耍,带着第一次参加活动的新鲜劲疯跑打闹,说说笑笑,反正只要不上课就总是无比愉悦的。依冉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么无忧无虑过,心思多的孩子比较不容易快乐。不过依冉也奇怪,她并不忧心现实,读了两本王小波和周国平,就开始思索起诸如人生的意义和自身存在的原因这类大而空泛的问题,有时这些想法会充满她的脑子,让她常常觉得生活索然无味,坐在课堂上听课,写作业,考试不能帮她找到想要的答案,她应该向她喜欢的女作家三毛那样满世界流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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