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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

小说: 没开始的过去   作者:时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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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暖的午后,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特别暖。马上就是新年,得意或者失意的人们都多多少少洋溢着几份喜悦,连平日里躲在这水泥房子后面,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照面的邻居都显得和善了几分,互相寒暄几句,打听一下对方的年货置备得怎么样了,今年准备请几桌之类的话,心下暗暗盘算面前这个人今年过的光景。

小区门口碰上出门倒垃圾的何逸文,拦着他们。“行行行,就送到这里,”何逸文对依冉说:“你爸回来了。”

何依冉觉得越长大越体会不到儿时的快乐,小的时候,一盒子蜡笔,一张铅画纸,或者一根橡皮筋,一只鸡毛毽,一本小人书,就可以打发一个下午,愉悦且满足。现在连过年都没有年味了,毕竟不是以前没有东西吃的年代了,那些过年的吃食,平时有什么吃不到?依冉小的时候,见母亲还会在年前兴高采烈地晒一些鳗香,阉割了的公鸡做的白斩鸡味道特别好,买一整只的羊腿回来红烧,几味大料的香气常常弥漫了一整个房间。那个物质不富裕的年代,到能体会到家人的好处,珍惜食物的来之不易,感受身边一点一滴的小幸福。

她并不能感到父亲回家过年的喜悦,她对这个不能给他带来家庭温暖的中年男人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对他自私的躲避以及退让的怨恨,所以就算尊重也带着冷漠的旁观和置身事外。

她跟难得回家的父亲生硬地打了一个招呼,窝在自己的床上跟向晨毅煲电话。“才分开半个小时而已,不要这么想我好不好。“向晨毅故意说。她一边回嘴一边心里暗暗认同,自己也到底变成那种只知道粘着男朋友的女生了。

“你寒假准备干嘛?”她问,靠在床上,手指头绕着头发玩。

“不知道,我过年要去深圳,”向晨毅踌躇了一下,说:“秦轩来电话说想四人约会来着,你肯么?”

“秦轩?”依冉纳闷为什么秦轩没有给她来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说:“听你的。”

电话那头的向晨毅轻声笑了。

合上手机,房间门啪地一下被推开了,何逸文露了个脑袋,又赶忙逃走。依冉一个枕头丢过去:“你想吓死我啊!”何逸文避开她的枕头攻击:“哦…我听到了,四人约会嘛,我也要去。”依冉说:“你去什么?你总不见得一个人来。”何逸文说:“谁说我要一个人去的,你把赵胤龙叫出来不就得了。”依冉自觉地掉入陷阱:“什么?你又犯什么傻,我不要。”何逸文得意洋洋地说:“不要?那我只好去告诉你爸妈你交男朋友的事了。”

依冉看了一眼何逸文小人得志的样子,估摸着是躲不过了,她知道这丫头的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一边无奈地对她翻两个白眼,一边暗自感叹了一下,好像还没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执着。

放假之前只要去学校拿个成绩单就完事了,木知木觉时间过得倒快,一个学期竟已结束。依冉最怕发成绩了,简直如洪水猛兽,她不像乐小珊考砸了会在教室里哭,但也不能说不在意。

向晨毅又打来电话问:“在干什么呢?”依冉对这种联络越来越习惯,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说:“看小说呢,刚发了成绩没事做,还能干嘛?”“什么小说?”他又继续问道。“挺无聊的一本,女作家到底狭隘一些,光会讲大衣贵菜价贵。”向晨毅笑:“那要说什么才有意义?”“不知道,最好是历史中夹杂着些人性的描述,才更有意思。”“所以你喜欢看,那个法国作家叫什么来着?左…左拉?”“谁喜欢?我只是比较赞同他的写作方式,一个作家就是要冷静的观察和客观的描述,才能有逻辑的架构人物和故事情节,才能把他所写的何所要表达的联系起来,不过我可读不懂什么外国名著,那些讲法国大革命历史的简直要把我头都读大了,巨匠是巨匠,伏尔泰,卢梭,歌德,巴尔扎克,雨果,都是巨匠,不过不代表我很能理解他们。”

电话里又传来温柔的笑声:“你咋就这么爱瞎捉摸呢。”

“那是我对国人文化自卑的一种不满。”她说。

“我是不是又说话无聊你了?”她每次发表完一通意见,都会这么问一句。“没有,”向晨毅说:“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们想好去哪里玩了吗?”她决定说一点有趣的话题。

“还没有,我们可以去野餐烧烤什么的。”

“你们决定吧,赵胤龙怎么办?”何依冉漫不经心地说。

“我叫他出来呗,”向晨毅笑道:“他能被你妹妹喜欢,也真是不好彩。”

“这丫头总有一天剥了她的皮。”

于是这六个人的游玩小队就成行了,何依冉是第一次在校外见到赵胤龙,怪怪得有些不习惯,他穿了一件土黄色的羽绒服,一条浅色的牛仔裤,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只是表情有些疑惑,不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两月中旬的天尚还春寒料峭,几个男生女生满是玩乐的心,竟全然不觉。

“高中取消春游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秦轩似乎很有兴致,打扮的也是跟人不同,碎花连衣裙外头罩着淡蓝灰色的皮草,只是笑起来有几分苍白。何依冉知道秦轩约了大家出来不单只是玩,也是为了弥和蔡俊彦和向晨毅的关系,这一波波男女生的接力游戏,或细语或嬉笑或莞尔或打闹,不免青春逼人,走在路上,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得行人侧目,有的羡慕他们游玩的闲情,有的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也有的暗暗责备这些学生孩子当街喧哗,不知庄重,他们则好的坏的一律当补药吃进。

只是向晨毅对着蔡俊彦,始终不冷不热,蔡俊彦也讪讪地进退两难。依冉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也没有从中调停的意愿,秦轩心下觉得没意思,自己好心好意谋划他们的和好,当事人却没有让步的意图。

饶有趣味得去参观水族馆,并非没有来过,只是和玩得开的一群同龄人一起来,和钦慕的或者相爱的人一起来,又别是一番趣味。何逸文看到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拖着赵胤龙什么都要凑上去看一遍,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族生物,必定要评头论足一番,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赵胤龙这是什么?赵胤龙好像天生的好心肠,外加有点后知后觉,不以为意,凑上前去,指一指旁边的名牌,喏,这里不是写着么,这是海蚯蚓,这是娃娃鱼……

看到那半个人长,有着巨大嘴巴的鱼,更是非要拉着他让依冉给他们拍照,还让赵胤龙和自己做一样张牙舞爪血盆大口的样子,看上去倒比她和向晨毅更加亲密。她偷偷地看一眼身边的向晨毅,揶揄了一句看起来还玩得挺高兴的赵胤龙:“你小心啊,照片可是铁证。”暗指他和别的女生这样亲密,小心被乐小珊知道。

见赵胤龙愣愣地不做声,何逸文反唇相讥:“是啊,这一点你可深有体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望了向晨毅一眼,怕他听了不高兴,看到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和依冉互相皱起脸,难看得对笑了一下。

水族馆再往里头走一点,是布置成热带雨林样子的体验区,小小的木桥,瀑布和石子路,潺潺的小溪流出来,木桥下面养了各种不知名的热带鱼,五彩斑斓,煞是好看,何逸文俯身捞水玩,又嚷着要拍照,秦轩则远远得躲开了,怕这水溅到自己的好看的裙子上。

水族馆里环境幽暗,实在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热带雨林区的等倏地灭了,伴随着一道闪电又是轰地一声雷鸣。这场景模拟地实在太逼真,把几个孩子下了一跳,灯一亮,嬉笑着纷纷往前逃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依冉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牢牢地握在向晨毅的手里了。

§§§第30章

她脸上不动声色,就这么被他掺着走,心里却涌起一股温存的甜蜜。再往前就是传统的水族馆了,玻璃罩子罩住各色的鱼类,大多数是鲨鱼,也有像蝙蝠一样的鳐鱼,珊瑚,水草,海星组成了一个丰富的生物群。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徐一哲送她的一个生态瓶,拿小鱼放进种了水草的玻璃瓶里封了口,光照下水草产生氧气养活小鱼,小鱼的排泄物则滋养了水草,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平衡环境就做好了。她没想到生物老师教他们做生态瓶的方法之后徐一哲真的给她做了一个,他是他们班上唯一完成这个课外作业的,收回作业之后趁教室没人的时候送她,两个人在阳光下徐一哲指给她看看着玻璃瓶里游动的小鱼,晶莹剔透。只是小鱼寿命太短,不多久就死了,她洗干净了瓶子,一直保存着。

眼前的水母耸动着一身薄薄的白膜,依冉小时候,一直在想这样孱弱的生物,怎么能在这凶险万分的海底生活,后来才知道水母的触角有毒,不管什么种群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

他们仿佛置身于海底世界,隔着海水的玻璃泛着淡淡的蓝光,小时候这地方看上去这样巨大,现在走两步也就看完了。何逸文犹自作怪,说自己小时候看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留了阴影,有深海恐惧症,见不得鱼群和这玻璃钢里的水,拉着赵胤龙要往外走,不过就是为了远远得甩开其他人,制造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赵胤龙拗不过陪她去了。

向晨毅看着手扶着玻璃,看着何依冉她怔怔地望着那些海底生物好像和它们有什么感应一样,她的另外一只手还握在自己的手里,双眉微蹙,瓷白的肌肤上嵌着一对明目,虽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一种专注的美丽,殷红的嘴唇显出的颜色。

何依冉感到身边的那个男生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她不敢看他,男生的手上突然就轻轻一用力,把自己朝他那边拉过去,她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不挣扎也不回应,男生慢慢凑近了她。突然听到何逸文的一声呼喊:“磨磨蹭蹭还在后面看什么呢?白鲸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声叫喊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噔时分开了,脸上有些尴尬,默默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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