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格格”笑她：“别装纯？”又说她像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问她干嘛单恋杨西城，不要赵胤龙，弄得她满脸窘迫。女生寝室开了一会儿卧谈会，也就睡去了。
一早班主任就催促同学整理东西，班上的同学在寝室前的一块草丛里等大巴。依冉觉得从早上开始，向晨毅的表情就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始终不转过身来看她。
大巴摇晃着车身，停在学校门口，依冉一路上虽然闭着眼睛休息，心神却没有一刻安定下来的。刚一下车，向晨毅就不见了，赵胤龙帮她把行李提下来，递给她一个信封，说是向晨毅让他转交的。
她打开信封，里面是那张徐一哲写给她的书签，墨绿色的，精致好看，历久弥新。
她呆住了，这张书签是什么时候到了他手上的？
彼此间的亲密关系维持了那么久，是该有些空间留给嫌隙了。
§§§第42章
“呼，呼，呼……”
跑完八百米，我觉得我的腿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脸颊和背脊上全是汗水，我蜷着背大口大口地呼吸，阳光现在对我来说有些刺眼灼热和难以忍受。这是我第四次补考了，一看时间，四分半。
我觉得我可能永远也通过不了高中的体能测试了，这意味着我可能不能毕业，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在补考了三次之后，体育老师看起来对我的八百米成绩有些不耐烦起来，但是我相信最后不管用什么方式，他总是会让我通过的，没有学校会因为体育成绩不合格而扣住学生不让毕业的。
“你看你们的体力，”体育老师摇着头，搬出一点大道理来：“学生不仅要学习好，身体也是很重要的，没精神怎么搞好学习，我们近代被叫东亚病夫是有道理的，进一步提高国民身体素质……”
我听道“东亚病夫”的时候就开始有些神游了，谁都知道中国的近代史是一段屈辱史，不就是要多运动么，至于还搬出历史哲学人文这样的大道理么。
“学校现在的口号就是，‘每天运动一小时，幸福生活一辈子’，”体育老师指指升旗台上的横幅说：“大家要认真贯彻执行啊。”
我更加想笑了，运动运动就能幸福了？如果幸福有那么容易得，是不是这世上就尽皆是得偿所愿，而没有伤心和失望了。
我高中里最好的两个朋友向我走过来，给我递来水，顺便扶着我去楼梯的阶梯上坐一坐，我其实没有什么事，我跑得不快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我并不懂得全力以赴，如果感到不能支持了，我就立刻停下脚步。
她们早就通过了考试，坐在我旁边，聊一些班级或者学习的事情，杨欣的跑步成绩是女生里最高的，全班也只有赵胤龙和吴炜两个男生比她好。我和她是一个初中毕业的，但是我之前并不认识她。杨欣有些女权，喜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领域里和男生一较高下，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事后常常对自己的彪悍行为又有些不满意。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何依冉这个朋友，这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但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拿我当朋友，她看起来很好相处，可是却很难深入，而且感觉上她更喜欢杨欣这样潇洒的女生做朋友，她们以前做过同桌，在全班看来我们三个关系或许很好，但是更多时候她们两个之间交换的秘密要比她们同我分享的多，女生之间的秘密，是朋友之间亲密的象征。何依冉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比我还敏感的女生。
人的行为就是这样具有欺骗性，大多数时候却都是在自欺欺人，他们以为自己的心思不会被别人发现，但其实别人都看在眼里。
不过我的朋友们以为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乖乖女，我希望她们会继续这么想，但是何依冉显然不这么看我，她觉得我是一个很会打算的女孩子，会使一点小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她好像并不反感这一点，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地方，她并不抵触人性里固有的那些弱点。
其实在我看来，她有些自卑，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认为，我认为她的自卑源自于她的不满足，这样说来人都该是自卑的，因为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完美这一件事。她们在讲学农的时候何依冉和她的男朋友闹矛盾的事情，因为向晨毅发现了她一直不承认的前男友留给她的书签，我不关心她和她的书签男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就这件事来说，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在我看来她那所谓的朋友秦轩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操手，说操手未免太戏剧化，如果她真有那么神奇，也就不会被我看出来了。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居然在何依冉的眼皮子底下溜过了，所以从这点来讲她要远远得幼稚过我，在搞不清状况的条件下，竟然还跑去道歉，我对这种友情游戏，实在有些嗤之以鼻。
不过总体来说她还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女孩子，我最有资格这么说，当然我不会这么说，但是我的潜意识里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她很有些与人不同的地方。我会这么说当然不只因为她成绩好，然后多读了两本书，还有她其它奇奇怪怪的爱好，是她出世的为人态度，让我觉得颇有哲意，她像是天生的悲观主义，和时常伴随的一点焦躁，如果是因为烦闷，她也掩饰地很好。
很奇怪，我对这个女生的人物塑型，简直要到了变态的程度，我想只要花一点时间去了解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就像何依冉经常自以为了解别人一样，但是我觉得她的了解总是浮浅的，因为她本漠不关心。
啊，这样的女生。对于她来说可能很难一尝幸福的滋味，甚至人生的真谛，她有很多优点，可是就是爱钻牛角尖这一点大约就会毁了一切。其实有时候，枷锁的锁匙是自己给扣上的，就像身处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拼命想要逃出去，最后斗来斗去，斗得都是自己。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她喜欢向晨毅，我的意思是她被动地接受了他的示好，好像唾手可得的幸福不要白不要一样。这种行为某种程度上有些卑鄙，对谁都不公平。我曾听她说她和向晨毅讨论过为什么喜欢对方，哎，这两个人的恋爱谈得真无聊，首先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本就没有讨论的意义，再者没有答案就说明了一切。
我就不会像她一样想这么多，所有大人在说我们还太年轻，我们这时候的爱情，轻率，浮浅，冲动，没有计较，大概只能称得上是悸动，连爱情也不算，我想她应该是听进去了，她听进去了，所以畏首畏尾，高中时期的爱情承受不了岁月的折腾，她害怕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赌局。
也许这没头没尾的爱情却正是我们这个年纪需要经受的，还有哪个年龄段有这样的心境允许我们这样做？我想这样说的大人们，一定是嫉妒我们尚还有一颗年轻的，可以为爱跳动的心。
我想生命中迟来的东西才是重要的，如果太容易得到，就不会懂得珍惜，所以我宁愿远远地仰望杨西城，因为我第一次在新生入学大会时见到代表高年级学生致辞的他，就喜欢他了。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跟随自己的心更重要的。这话听起来有些任性，赵胤龙是一个好男孩子，大家都很喜欢他，比如何依冉，他基本上已经成了她的男闺蜜了，他对我很好，会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花，然后请全班同学吃蛋糕，那次我其实并没有生他的气，我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好让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我的坚持就像何依冉对所有小清新的小说，电影，漫画不屑一顾一样执著，她说韩国电影《假如爱有天意》老生常谈，没有看头，日本漫画《一吻定情》逻辑薄弱，男主角对一个没大脑的麻烦制造机爱得走火入魔总要有一个理由吧？至于女生都爱看的那些台湾那些网络言情小说更是不入法眼。
但这世界上，真不是什么事都是有逻辑的。
“所有的言情小说都是《傲慢与偏见》的套路啊，”她说：“而且都是不入流的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
这世上相爱的故事有这么多，分开的理由却个不同。人生的波折让我们已经往往很难如愿，如果得到的还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就更加不幸了。
杨西城的女朋友有时候会来学校里找他，她是高他一届的大一学生，不用穿校服，背着皮包，穿着细高跟，很扎眼，但是我觉得她白皙的皮肤和动人的大眼睛里总是有一点东西，感觉不大真诚。杨西城在我的眼里是完美的，所以他的女朋友在我想象里也一定是完美的。如果这个时候依冉和杨欣碰巧在我身边，她们就会开始例数赵胤龙的好处，比如他人长得高，会运动，家世好之类的，最重要的就是真心喜欢我。
我知道她们是在试图鼓励我，但是她们说的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女生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是喜欢自己的？好像所有女孩子都会讨论，对我来说却是一个不存在的命题，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如果杨西城永远都不会接受我，以后我会不会和别人在一起？未来的事情何必现在考虑，那我是不是应该把婚姻嫁娶，工作生子的问题都考虑进去？天哪我才十六岁，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是那种老得什么希望都失去了的人才考虑的吗？
所以当有一天，学校里有杨西城的大学女友转投高二七班班长林战怀抱，抛弃杨西城的谣言传出来之后，我不得不说心里是有一点点高兴的。一开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谣言的起始是杨西城班上的和他很要好的一个男生对他们班另外一个喜欢他的女生暗示杨西城和他的女朋友现在关系紧张，并且表示此刻很有介入他们的机会云云。
事情后来是在我们班得到证实的，因为这个女生春风满面的出现在七班门口接林战下课。小三得意，劈腿光荣，恨不能昭告天下，这个社会真的是。然后我发现杨西城也不是完美的，至少他好像看人不太准，不过没关系，他的这点小缺点让我更喜欢他了。这个女生好像和林战渊源颇深，林战的父亲是一家国企改制的汽轮机厂的厂长，女生的父亲做了大半辈子的小科员，眼见副厂长的位子近在眼前。
现实有多复杂，有时它就这么简单。
面对这种变故，杨西城还是一贯保持了他冷静的作风，不管外面的传闻是怎样的，依旧慢条斯理地奔波着他的离校手续以及赴港事宜，就这样点来说他和何依冉颇有相似之处，能这么专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真是幸福。
我记得第一次真的和他认识是在广播台成立七十周年庆功会上，其实也就是邀请了广播台的成员去唱歌，新人，骨干和一群曾经在广播台服役过的学姐和学长们，这一年广播台只吸纳了三位新成员，我是其中之一，实话说这是一吃力不讨好的事，要花费的精神和课外时间极多，估计我们年级一帮女生，掐指一算用这种方式去接近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男生好像不太值得，所以竞争并不激烈，我其实是很骄傲的，这些女生的喜欢光停留在嘴上，不懂得伺机而动，太注重眼前利益，不大有城府。能进广播台还是很让我高兴，我觉得他能选中我，真是有眼光。我觉得他有一种同龄人不具备的成熟，不过我发现他原来是个超级音痴，被众人起哄拿起麦克风的时候脸涨得通红。
之后我又因为他加入团委，要跟上他超级旺盛的精力并且要保持学习成绩不落下对我来说是一个考验，所以你看什么恋爱影响学业之类的，都是无稽之谈，恋爱才是国家前进，民族富强的根本动力，更是谋求个人发展源源不断的生产力。
§§§第43章
“乐小珊。”广播台月例会结束之后杨西城叫住我：“我走之后下一届广播台台长我想推荐你，工作量蛮大的，准备会议，寻找新闻主题，写稿子，念稿子，我知道你也是要升高三的人了，你怎么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泰然自若的神色里还是看出了一点点悲伤，我知道他和女友交往了快三年了。我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我怔怔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一句：“我喜欢你。”
杨西城显然对我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乐小珊啊乐小珊，你憋了两年没有说这句话，这真的是一个好的时机吗？“我喜欢你。”说第二次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小得像听不见了一样。
“我知道。”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我突然有些生气，但是当我抬头看到他有些歉疚的神色的时候，就气不起来了。
“我不想做广播台台长，你知道会加入广播台完全是因为你。”我说：“既然你要离开了，我留着也没意思。”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他对我的拒绝，却并不当面说明，我是不接受的。
放学之后我一个人在车站等公车，自从依冉交了男朋友开始，我就很少和她一起回家了。我看到了同样在车站等车的杨西城。我心里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上前跟他打招呼，我说：“今天这么早就走了？”他对我笑了笑。
公车很挤，人一直站到了车门口，我看到车厢里站着的那个戴着墨镜口罩和鸭舌帽的人，我认出来他就是人们常说的980色魔，依冉经常唯恐避之不及，我倒并不害怕，我经常好奇那张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下面究竟藏着一张怎么样的脸。
我觉得身后的那个人挤了我两下，我让了一让，那人推了我第二次的时候，我有些不乐意了，回头一看，980色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鬼使神差地站在了我身后。
我觉得有一双手在我的屁股上摸索，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我也只能瞪他一眼，做不了其他什么，我有时候会想成为将他绳之以法的英雄，但更多是因为我好奇他长什么样子，而不是我想当英雄。
杨西城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神色，他站到了我的身后，过了一会又拿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发誓我的心跳停了一下。
“别动。”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罗鑫？”
我回头一看，杨西城抓着980色魔的手，他的口罩揭了开来，因为拥挤，车厢里已经有些骚动，杨西城认出那个人来之后，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时候我也认出来了，看980色魔的模样，我一直以为会是什么奇怪的大叔，没想到竟然跟我们差不多，这个男生好像是东陵中学的，一直跟在那个大名鼎鼎的余少身边。
这位余大少爷就是东陵中学的余冰，余冰就是那种以后回忆一下，高中里会遇到的那种风云人物，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一串儿闲言碎语的人，当然他本人是不需要靠这种谣言而闻名的，何依冉带着我和杨欣去他家玩过一次，见过他本人，外表并没有什么贵气，反而比较有邻家气质，也许是家庭的关系，说话行事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好像是为了向所有人介绍他的正牌女友的，不过又听说他好像每年都会这么干。
我觉得依冉和他的关系总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她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是些微的表情还是会在她脸上流露。可以看出她为什么没有坚持，聪明的女孩子，总是懂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太懂得自我保护，也就尝不到幸福的极致。
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但是我不喜欢他，不像我喜欢杨西城那样，我挺欣赏他的，因为优越感是天生的，基因里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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