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是她的老师，此时却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素年锦时，BJ的枫叶红满了山头，嘴里甜腻的冰淇淋甜到了心中，一如今后的苦涩一般让人记忆深刻。热乎乎的食物吃到嘴里的余曦，立刻不再发脾气了，他们走出人满为患的快餐店，在路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吃。余曦突发奇想喂了一根薯条到徐然的嘴边上，徐然愣了一下，见到余曦天真烂漫的表情，张嘴吃了下去。
很多年之后的余曦也许很难想象，一个汉堡一杯奶昔，可以让她吃得这样满足。
很多人都会发现，自己的一生，都在同想做的，和现有条件的下能做的矛盾之间斗争，到最后也就渐渐麻木了，告诉自己顺其自然，这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借口。
§§§第66章
从BJ回来之后，余曦和徐然就几乎无话不谈了，徐然的办公室在跨过操场的体育馆里，那个小小的屋子里堆满了羽毛球拍子，乒乓拍子，各种球类……走进去，常常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但是她只要得空总能同他聊一个下午，有时候没注意日头，一聊完发现天都已经黑了。余曦觉得可以很放心地把自己的那些心事都告诉徐然，她对自己家人的看法，对学校里那些女生的看法，他们甚至会一本正经地聊一些时事政治，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他们之间的交往是很单纯的，但是学校里慢慢就有了不好的传言，显然在一个开放的初期，还处于保守的年代，一个年轻的已婚男老师同自己的女学生走得太近，是不被接受的。
问题就在于原先坦坦荡荡的一段关系在遭到指责和怀疑之后，就索性行偏了。
谣言的起始是那些爱慕余曦的男生们在屡次被她通过软的硬的方式拒绝之后心生怨念，不乐意余曦和徐然走得这么近，爱有时候也可以是一种伤害，关于他们的传言在学校里愈演愈烈，终于引起了余曦母亲的注意，她认为徐然严重影响了女儿的名誉，和她大吵一架，余曦冷笑道：“你每周让我和不同男人见面就不影响我的名誉了？”
徐然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他觉得这不公平，因为自己余曦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自己也遭受了舆论非议，说到底这种事发生对女孩子的影响，终究是要大一点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想再次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喜欢你，”徐然对余曦说：“我知道这样说对我的妻子很不公平，但是我想给我们三个人都多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做个了断。”
余曦殷虹的脸颊，像夕阳映衬下的晚霞一样好看，她因为徐然，差点同她母亲决裂。她看上去文静优雅，但是发起狠了一样冷酷决绝。
直到如今，余曦都觉得家里面没有一个人是能够真正理解她，或者尝试着去理解她的。他们都有更高的目标和日程，而一切都同她的幸福无关。
“你快些结婚吧，Vincent家里在美国的媒体业的影响力不用我多说了吧，”她母亲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是你和我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而且他有华裔的血统，你不是喜欢这一点么。”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Vincent只是朋友，我爱的是徐然！”
“你是说那个落选国家队的体育老师？别开玩笑了！他要拿什么来养你，他凭什么进到这个家里！”
余曦被母亲这种自我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她转头就往外走。
她母亲在后面说道：“余曦，你今天敢出这个门，你同我之间的母女的缘分这辈子就算结束了！”
余曦甚至都没有思考片刻，就走出了门。
徐然出来陪伴余曦，余曦蜷在他怀里，他动情地吻着她的头发。面前的电视里放着越剧《红楼梦》，病得奄奄一息的晴雯躺在床上，从宝玉的怀里拉出一块肚兜样子的东西来，嘴里喊着，不枉担了虚名了！
余曦看了徐然一眼，四目相对，嘴唇相交，那个晚上，两个寂寞的灵魂因为相知而相交。
徐然并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妻子，毕业的时候，当时还只是他女朋友的她对徐然说，要么结婚，要么分手，他当时并没有思考得太多，想到两个人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答应了，他觉得这一辈子，在婚姻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做过选择。
徐然隔天回到家中，一直从事忙碌的编辑工作的妻子竟然出人意料地在家，她从厨房端出菜来，对丈夫笑道：“回来了？还没吃过午饭吧。”
徐然本质到底还是老实木讷的，如果不是闹得这么厉害，婚外情这种事他是想也不会想的，他当下先心虚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妻子嫣然一笑：“我和公司请了长假。”见徐然还是愣愣地看着她，于是笑道：“我请假回家安胎，傻瓜，你要做爸爸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徐然惊道。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肮脏，很懦弱，明明没有断干净，甚至没有下决心的勇气，却要使两个爱他的女人失望。
妻子见丈夫诧异的表情，感到很奇怪：“已经两个多月了，怎么，你不高兴么？”
“我以为结婚一年多，你一直都想要小孩。”妻子的表情黯然下来。
徐然突然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头，留下了痛苦的眼泪：“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妻子蹲跪在徐然面前，柔声说道：“我不怪你，只要你肯回家。”
徐然惊讶地看着妻子，失声道：“你，你知道了？”
徐然的妻子平静地看着他：“你们学校文学系的系主任以前和我们总编是同学。”
徐然低下头：“你不怪我？”
妻子道：“我不怪你，当初是我把你逼得太，现在我重新让你选择，如果你哪怕一点点考虑到这个家，我和孩子都在家中等你。”
这让徐然更加没有主意了，他看着真诚恳切的妻子，点了点头。
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妻子，注定了他将辜负另外一个女人。
他和余曦约在操场边上那的大树下，那天他穿了一件高领的深咖啡色毛衣，这是来自余曦的生日礼物，毛衣穿在身上很暖和，他却止不住得哆嗦。
余曦那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大衣，里面穿着淡灰色的羊绒衫，头上戴了一顶俏皮的蓝色的帽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分外明媚。
“她同我说，她怀孕了。”
余曦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像知道这次的谈话要向什么方向发展一样。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他喃喃自语，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留下泪来，好像这就是一切的一切，是充分的理由。
她和他从此之后形同陌路，午夜时分，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又重又在余曦的脑海里播放，一次一次地折磨着她。六个星期之后，余曦发现自己的例假没有按期来，她没有一点慌乱，如果不幸估中，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余曦独自一人去了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从诊室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说了一声：“恭喜！”
余曦先是无比地喜悦，接着心就一沉，她才大学二年级，如果真得生下这个孩子，无疑是她人生的尽头，况且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这对孩子公平吗？
她不打算告诉徐然，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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