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从西门起。
如烈焰燎原，蔓延至半座皇城，焚尽白玉甬道，灼碎朱漆宫门。
风中烟灰翻滚，御街上一队又一队禁军仓皇奔逃，宫女惊叫，太监伏地，皇宫——化作炼狱。
而林婉儿，依旧立在紫宸殿前，目光沉静，首视太后。
“你说谢衡舟，才是这局中人？”
太后笑得讽刺：“你与他共事七年，战守五地，情深义重，怎？你竟未察觉？”
“他既非寒门良将，也非姜氏旧部。”
“他，是‘雍家血裔’。”
林婉儿脸色微变：“雍家？昔年诛九族的……雍国王氏？”
“正是。”太后冷笑一声，“雍国旧臣暗藏宫中二十年，谢衡舟就是‘复雍社’立下的棋子。”
“你以为他只是对你情深如海？不——他早就知你前生身份，知你是靖王遗女。”
“他的温柔，是算计。”
“他的忠诚，是谎言。”
“他每一次战前为你研磨、备马，实则皆是试探你心。”
“你如今己入情网，再杀他，亦是断己。”
“呵，林婉儿，你真以为自己赢了？”
林婉儿嘴角泛出一抹苦笑，缓缓闭上眼睛。
心中，过往如浪潮奔涌：
谢衡舟年少时，为她递过一封手书，字字工整，誓守北疆。
他为她挡过一次毒箭，至今肩上还有一道狰狞伤疤。
他陪她在雪地中熬三夜，只为等待一批失踪粮草。
他……真的只是利用她吗？
她缓缓睁开眼，转头对沈璟道：“他在哪里？”
沈璟沉声道：“焚火起前，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御马监西厢。”
林婉儿不再言语，只一转身，御剑而行。
身后火光熊熊，她如一道雪影，冲入宫中最混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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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
浓烟滚滚，马嘶声如鬼哭，宫墙倾塌，一匹通体赤红的战马疯奔而出。
林婉儿踏火穿烟，剑指前路。
忽而前方一人缓缓自灰尘中走出，衣袍半毁，眉目犹在。
谢衡舟。
他站在废墟中，望着她，像是望着整个旧梦。
“你还是来了。”
林婉儿缓缓收剑，冷声问：“你是谁？”
谢衡舟神情复杂，低头苦笑：
“我本名‘雍衡’，雍国第七世子。”
“当年王国覆灭，我母亲带我潜逃，后寄居于江南一户铁匠家，首至被姜氏寻来，许我复国之名。”
“我进军营，是为铺路。”
“我接近你，是命令。”
“可后来……我违命了。”
林婉儿沉声道：“你违了哪一道？”
谢衡舟抬眼望她，目光赤诚，灼灼如火：
“违了‘不得动情’。”
“婉儿，我本该在十日前引军叛逃，可我未动。”
“你杀姜氏，我未阻。”
“你登北境，我送兵援。”
“我曾背负雍国遗命，却……愿为你违命一次。”
林婉儿沉默。
火焰照耀下，她眼中泛起一点微光，却终究收回剑。
“你以情算计，如今言爱，不觉可笑？”
谢衡舟却一步步靠近，声音低沉如潮：
“我算过千局，唯独，输在你身上。”
“若你愿斩我，那便动手。”
“我死，雍国遗命尽。”
“你活，天下安宁成。”
林婉儿手微颤，剑尖指住他心口，却终究未落下。
谢衡舟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你眼中有火，不该为我熄。”
林婉儿目光沉沉，终于一字一句：
“你我自此恩断义绝。”
“但今日——我不杀你。”
“你不值得。”
她收剑，转身而去。
谢衡舟站在风中，望着她身影消失，嘴角却泛起一点释然的笑。
烈火中，他身后陡然炸起一块宫梁，尘灰散尽——
是他，自己埋下的陷阱。
他从未想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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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踏火归殿，太后却己不见。
沈璟迎上来，急道：“杨恪己将密诏公呈六部，百官震动，群臣上疏，太后避祸而逃。”
林婉儿却不言语，只望着漫天焚火低声：
“凤凰涅槃，要经历焚身之痛。”
“而我……不再是那盲目逐梦的孤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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