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的铁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夭被推搡着跌坐在涂山璟身旁。他的白衣早己被鲜血浸透,昏迷中还皱着眉,额角冷汗不断滑落。小夭颤抖着咬破指尖,将血滴进他苍白的唇间:“十七,醒醒……”
“咳咳……”涂山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小夭满是伤痕的脸,他猛地坐起身,却因牵动伤口闷哼一声,“你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玱玹……”
“别说话。”小夭按住他的肩膀,“先养好伤。”她的声音很轻,眼底却藏着怒火。
涂山璟望着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他浑身是伤倒在街头,是小夭将他拖进破庙,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此刻她狼狈的模样,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让他眼眶发热:“小六……谢谢你。”
小夭别开脸:“等出了这里,我们就两清。你回你的青丘,我继续做我的市井小民。”
“我不回青丘。”涂山璟突然抓住她的手,“我要和你在一起。小六,你以为我为什么一次次不顾性命救你?因为……”他喉结滚动,“因为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小夭浑身一震,慌乱地想要抽回手:“涂山璟,你别……”
“我知道你害怕。”涂山璟握紧她的手不放,“害怕再次被抛弃,害怕真心错付。但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他拉起她的手,在两人掌心重重击了一下,“我们击掌为誓,我涂山璟,此生绝不负你。”
小夭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喉咙发紧,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
第二日,涂山璟抱着小夭从密道逃出。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近,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去海边,相柳会接应我们。”
果然,刚到海岸边,相柳就从浪中现身。他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神暗了暗:“上来。”
小夭犹豫了一下,转头对涂山璟说:“你先走,我……”
“不行!”涂山璟死死抱住她,“要走一起走!”
相柳冷笑一声:“想死就留下。”他伸手去拉小夭,却被涂山璟挥剑挡住。
“相柳,我不想欠你人情。”小夭挣开他的手,“十七还在受伤,我不能丢下他。”
相柳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松手,转身跃入海中:“好,别后悔。”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小夭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却还是握紧了涂山璟的手:“我们走。”
……
承恩宫内,热水蒸腾的雾气中,小夭望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褪去粗布衣裳,换上华服的她,竟与记忆中的少女有了几分相似。
“怎么发呆?”涂山璟推门而入,手中拿着药膏,“过来,我帮你上药。”
小夭低头躲开他的目光:“不用了,我自己来。”
涂山璟轻叹一声,强行将她按在椅子上:“别动。”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裙摆,看到腿上青紫的伤痕,眼中闪过怒意,“玱玹……我不会放过他。”
小夭摇摇头:“别说了。他……或许有自己的苦衷。”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玱玹的师傅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小夭腿上的伤,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玱玹站在一旁,神色不自然:“她想逃,所以……”
“胡闹!”师傅斥责道,“去厨房取些艾青膏来,再准备些安神的汤。”
等玱玹离开后,师傅坐到小夭身边,目光温柔:“孩子,你受苦了。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小夭低头搅动着碗里的药:“多谢前辈关心,我……挺好的。”
“不必如此见外。”师傅轻叹一声,“有些事,或许该让玱玹知道了。”
……
深夜,玱玹握着狐狸尾巴,站在小夭房门外,迟迟不敢进去。屋内传来她轻声哼唱的童谣,正是儿时他们一起唱过的那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自己为了权力,一次次伤害她;想起她被自己派人打断腿时,倔强的眼神;想起她在囚车里,用自己的血救涂山璟……
“小夭……”他轻声呢喃,抬手想要敲门,却又无力地放下。
屋内,小夭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对涂山璟说:“十七,你说,他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涂山璟将她搂进怀里:“别想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而此时的玱玹,己瘫坐在长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手中的狐狸尾巴被攥得发皱,就像他此刻破碎的心。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权力,早己让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那个曾无条件信任他、依赖他的妹妹。
深夜的承恩宫静谧得可怕,唯有长廊下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晃。玱玹蜷缩在阴影里,手中的狐狸尾巴己被泪水浸透。记忆中,小夭将这条尾巴系在他腰间时,笑着说:“以后我就是哥哥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如今这话像把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殿下,夜深了。”侍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国师唤您过去。”
玱玹猛地起身,踉跄着撞开房门。屋内,小夭正倚在涂山璟怀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听见声响,她抬眼望来,目光与玱玹相撞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
“出去。”玱玹指着涂山璟,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涂山璟将小夭护在身后:“除非你先杀了我。”
“够了!”小夭突然开口,从涂山璟怀里挣脱出来,“十七,你先出去。”
“小六……”
“听话。”她轻轻推了推他,“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涂山璟深深看了玱玹一眼,缓步走出房间。门被关上的瞬间,屋内的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小夭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人与记忆重叠的面容,轻声道:“哥哥,你当真认不出我了?”
玱玹如遭雷击,踉跄着扶住桌案:“你……你说什么?”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桃林里偷酒喝吗?”小夭转身,眼中泛起泪光,“你喝醉了,把花瓣都插在我头上,说我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公主。”
“不可能……”玱玹喃喃自语,“小夭早就……”
“早就死在那场战乱里,对吗?”小夭苦笑,“这些年,你西处派人寻找她的下落,却不知她就在你身边,被你一次次伤害。”她掀起裙摆,露出腿上狰狞的伤痕,“这道伤,是你让人打断的。那时我就在想,我的哥哥怎么会变得这么陌生。”
玱玹突然冲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根本不知道是你,我要是知道……”他的声音哽咽,“这些年我找得好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夭在他怀里僵了许久,终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都过去了。”
……
次日清晨,小夭在花园中散步,却见相柳倚在假山上,银发在晨风中飞扬。她愣了一下,转身想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小夭转身,警惕地看着他。
相柳缓步走近,身上带着熟悉的血腥气:“来看看,你这个重情重义的小骗子,有没有后悔拒绝我。”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腿还疼吗?”
小夭别开脸:“劳烦相柳大人挂念,死不了。”
“嘴还是这么硬。”相柳收回手,望向远处的宫殿,“玱玹认出你了?”
小夭沉默片刻,点头:“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留在这儿当他金尊玉贵的王姬?”相柳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我不会忘。”小夭握紧拳头,“但在那之前,我想先把该了结的事了结。”
相柳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小夭,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深沉,“若有一天,你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他扔出一枚贝壳,“吹响它,我会来接你。”
……
三日后,宫中大宴。小夭身着华服,坐在玱玹身侧。当乐声响起时,她突然起身:“我有个请求。”
玱玹温柔地看着她:“说。”
“我想让十七回青丘。”小夭望向涂山璟,“他的家族需要他,而且……”她顿了顿,“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涂山璟猛地站起来:“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
小夭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十七,你该回去承担属于你的责任。等一切都结束了……”她微笑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涂山璟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
……
深夜,小夭独自站在宫墙上。海风送来咸涩的气息,她握紧相柳给的贝壳,却始终没有吹响。远处,一道黑影从海面掠过,停在宫墙对面的屋顶上。
“不打算叫我?”相柳的声音传来。
小夭转身,月光下,他的面具泛着冷光:“你知道的,我不会跟你走。”
相柳沉默许久,轻声道:“我就知道……”他突然笑了,“但没关系,小夭,我们来日方长。”说完,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小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她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而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总会有人在暗处默默守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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