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且慢!"
玱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扣住那瘦弱手腕。触手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对方脉搏骤然加速。
"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玟小六用力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你左手腕内侧,应该有个凤凰花形状的胎记。"玱玹声音发颤,"让我看看。"
玟小六浑身一僵,随即嗤笑:"什么凤凰花牡丹花的,我这儿只有被蛇咬的疤。要看病去医馆,别在这儿拉拉扯扯!"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眼睛?"玱玹逼近一步,"方才我说'百年寻人'时,你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蝴蝶——小夭,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集市嘈杂声忽然远去。玖瑶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百年伪装在这个人面前竟不堪一击。她缓缓抬头,撞进那双盛满痛楚的星眸。
"公子认错人了。"她故意露出黄牙,"我这样貌,配得上您口中的美人名讳?"
玱玹突然伸手抚向她左脸伤疤,指尖灵力流转。玖瑶急退,后腰撞上酱菜摊子,陶罐哗啦啦碎了一地。
"灵力查探也没用。"她抹去溅到脸上的酱汁,"这疤是真的,用辰荣山阴处的毒荆棘划的,永远去不掉。"
这话像把刀插进玱玹心口。他记得小夭最怕疼,小时候采药划破手指都要他哄半天。如今竟对自己下这般狠手...
"为什么?"他喉咙发紧。
玖瑶弯腰收拾碎片,避开他视线:"清水镇规矩,打听秘密得用秘密换。公子先说为何追着个游医不放?"
"为这个。"玱玹解下腰间玉佩。莹白玉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像,依稀能辨出两个孩童模样。"你说刻得丑不许扔,我戴了百年。"
酱汁在指缝间变得黏腻。玖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她窝在玱玹怀里,用灵力在玉佩上乱刻。当时他笑骂:"把我们刻得像两只山鸡。"
"刻工确实差劲。"她扔开碎陶片起身,"不过..."
"阿六!"稚嫩童声打断对话。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糖葫芦奔来,"我娘亲发热了,咳得好厉害!"
玖瑶眼神立刻变了,蹲平身子与女孩对视:"喘不喘?痰什么颜色?"
"喘!痰里有血丝..."
"急性肺热。"她快速从药囊抓出几包药材,"白前、杏仁先煎,三碗水熬成一碗。若子时还不退热,去河边柳树下寻我。"
女孩抱着药包跑远后,玱玹轻声道:"你教过我的,白前性凉,配杏仁治风热咳嗽——小夭,医理可以改,用药习惯骗不了人。"
玖瑶拍打衣摆酱渍的手顿了顿。
"镇上人都说玟小六贪财。"玱玹忽然道,"但你刚才没收诊金。"
"忘了而己。"
"你给那孩子的杏仁是玉山品种,价比黄金。普通游医怎会有这等药材?"
玖瑶猛地抬头,撞进他通红的眼眶。百年帝王生涯磨砺出的锐利此刻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个执拗的少年在目光里颤抖。
"西炎山朝云殿后的凤凰木..."玱玹每个字都像在泣血,"我每年都去等花开。你说过,等凤凰花开到第一百次,就回来给我编花环..."
集市叫卖声、孩童嬉闹声、茶楼说书声忽然都远了。玖瑶看见有泪珠悬在他下颌,将落未落。她鬼使神差伸手去接,就像接住三百年前那个因为练剑受伤,躲在她怀里哭的小王子。
指尖相触的刹那,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伪装术如潮水退去,露出原本如玉的肌肤。那道狰狞伤疤仍在,却掩不住倾世容颜。
"...
'你赢了。'玖瑶望着指尖水光,'但玟小六必须死在今日。'
'什么意思?'
'清水镇往东三十里有座荒坟,碑上无字。'她转身走向河岸,'劳烦殿下亲自'葬'了我。'
玱玹追上她:'你要再次假死?为什么?'
柳枝拂过玖瑶恢复原本面貌的脸,那道疤在阳光下泛着诡异青紫。'这疤不只是伪装。当年我被辰荣残部所擒,他们用淬了蛊毒的刀...'
'蛊毒?!'玱玹抓过她手腕把脉,脸色骤变,'你体内怎么会有情人蛊?'
'所以不能相认。'玖瑶抽回手,'此蛊分雌雄,中蛊者若动情,会痛不欲生。更可怕的是...'
远处传来侍从呼喊声。玖瑶迅速退后两步,伪装术重新覆盖面容。'他们会循着蛊虫感应找到你。'
'那就让他们来!'玱玹剑眉倒竖,'我如今...'
'如今是西炎国君?'玖瑶冷笑,'正因如此,你更不能有事。辰荣氏余孽潜伏百年,就等着用我牵制你。'
侍从脚步声渐近。玖瑶压低声音急速道:'三日后子时,去我坟前取封信。现在配合我演场戏——'
'抓住那庸医!'她突然大喊,'他给我的药吃死了人!'
玱玹尚未反应过来,玖瑶己掏出药粉当空一洒。烟雾弥漫中,她朝他心口'刺'入匕首(实则是早备好的血囊),在他耳边留下颤抖的告别:'对不起,哥哥...'
当侍从们冲过来时,只见他们的君王满身'鲜血',而'凶手'纵身跃入滔滔河水。
...
三日后子时,荒坟前。
玱玹掘开新土,露出空棺。棺底果然有封信,上面是他熟悉的笔迹:
'见字如晤。蛊毒发作时,我总想起小时候你替我挨的那顿藤条。当时你说,'小夭不怕,哥哥痛惯了'。如今换我说这话——别找我,我痛惯了。'
信纸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PS:玉佩上的像,我后来偷偷改过,你细看。'
玱玹颤抖着掏出贴身玉佩,就着月光细看。当年粗糙的刻痕深处,藏着极精巧的灵力刻印——孩童小像变成了少年模样,正是他继位那年的容颜。
'你一首...在看着我?'他对着空坟哽咽,'怎么狠心只看不认...'
河水哗哗作响。下游渔村,新来的女医师正在给孩童看诊。烛光下,她左脸的疤似乎淡了些。
'医师姐姐,'小女孩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总摸这个玉佩呀?'
玖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着腰间玉佩——与玱玹那块恰是一对。她匆忙藏起玉佩,笑道:'因为...这是很珍贵的药引子。'
窗外,凤凰花瓣随风飘落。清水镇今年的花开得格外早,像是某种无言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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