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丧宴
再次睁开眼，天色已亮，床上只剩下我一人，他已经不知去向。
伸了下懒腰，浑身还是使不上劲，扶着墙出了房间，屋子里空荡荡的，环顾一圈后，并没有看到奶奶的身影。
到傍晚，我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回阳，慢慢变的暖和起来，渐渐的对自己身体有了控制权。
但是一直到天黑，这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到过奶奶，倒是她的房门是关着的。
我隐约感觉不对劲，想到了她床下摆放的骨灰坛子，心里就有一种强烈不安。
走到房门口，我低声试探的喊了两声奶奶，但没有任何回应。
她应该不在家？但是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犹豫了下，我鼓起勇气轻轻推开房门，接着就看到了让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一幕。
奶奶盘坐在床塌上，陈旧的床头柜还燃烧着两根蜡烛。
奶奶的双手耷拉着，头也微微低垂，浑身弥漫浓郁的死气，那的皮肤，已经青紫发白，没有丝毫血色。
“奶奶？”
我站在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怀揣着恐惧低声唤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奶奶还是低垂着脑袋，身体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上。
我内心挣扎了良久，缓缓彻底把房门打开，见她依旧没有动静，这才放轻脚步靠拢过去。
“奶奶？”
轻轻地靠近时，我目光紧盯着，又轻喊了一声。
任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颤抖的走进，想要伸手去碰触奶奶肩膀，但就在这时，奶奶忽然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本能的想要甩开，但是奶奶抓着我胳膊的力气极大，指甲仿佛要陷入肉里。
那双浑浊而模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苍老的脸颊上爬满了恐惧，嘴里断断续续的重复地对我喃喃道，“珟瑶，珟瑶，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嘴里重复的说完这句话后，眼神变得涣散无光，抓住我胳膊的手也慢慢地松开，又一下低垂了下去。
我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一个冰冷宽厚的胸膛，不知何时，他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脸色平静而冷漠。
“别怕，她已经死了！”
他突兀的出现让我很惊讶，只是说这话，让我心里万般杂陈。
我哆嗦的伸手在奶奶鼻子前一探，又猛地缩回，一瞬间不敢置信，但随即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这次，奶奶是真的死了。
我脑海里想到了车祸那天早上，奶奶颓然的坐在院子里，目光怔怔地望着院门在发愣，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天我拉着奶奶的手，过了很久，她才转过头来问我：“珟瑶，如果人做错了事，该怎么办？”
我侧着脸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这么说，也没回答。
但奶奶好像也不需要我的答案，憔悴的脸上满是落寞孤寂，自顾自地说道，“欠下的债，也是时候还了。”
奶奶扭头望着我，慈祥却满眼不舍地说，“这几天总是梦到你爷爷，在梦里他站在门口叫奶奶的名儿，喊了几声然后又走了。”
“奶奶怕是活不长了！”
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不舍和苦涩。
“奶奶。”那天，我喊了一声，鼻子酸酸的。
“可惜，还有一件事怕是无法替你完成了。”
奶奶伸手摸着我的脸颊，眼里红红的，有了血丝，她对我继续说，“奶奶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奶奶抹了抹眼泪，大概是不想让我见到她难过落泪，站起身颤巍巍的出了屋子，那步伐僵硬，背影佝偻，仿佛一下成了病入膏肓的老人。
她这一次出去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奶奶的手臂垂下去时，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紫黑而僵硬，就跟失去失去水分一样，皮肤干瘪了下去。
“她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他的双眸一如既往地那般平静，声音不冷不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看着眼前僵直的尸体，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眼眶瞬间，被眼泪了眼。
我知道，这一刻最疼爱我的奶奶，永远离开了我。
村里的丧事，往往都是请村子里的五叔公来主持。
五叔公披着大衣，敲响了隔壁胡二生的门，让他去通知村里其他人，接着就匆匆的跟我回到奶奶屋里。
不多时，奶奶的死讯就在村里传开了。
棺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两条长凳子横在中堂中间，架着棺木。
但在把奶奶抬进棺材的时候，当时让在场的村民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奶奶的脸色铁青，嘴巴不知道什么东西张开了，那幅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快要贴到胸口了。
奶奶出了严重的车祸，在医院待两天又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事村里是知道的，虽然表面没有什么，但是背后难免说闲话。
因此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着了，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纷纷。
现在堂屋里没什么外人，五叔公就叫人打一盆热水，转进屋里找了一条毛巾侵泡一下，拧干后递给我说，“敷一下试试。”
我当时有点害怕，不知所措。
五叔公安慰道，“没啥事，你亲奶奶，不会害你的。”
我试着把热毛巾敷在奶奶脸上，这是让僵硬的肌肉变得松软一些，敷了一会儿，五叔公隔着毛巾试着合上奶奶的嘴巴。
没想到这个办法真的管用。
不过嘴是合上了，但有点歪着的，生前的嘴巴是好端端的，怎么现在变成歪嘴巴了。
难道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吗？
旁边一个婶子有点害怕的对五叔公嘀咕，“五叔，这死不闭口，你说珟瑶奶奶是不是有啥遗言还没说出来？”
她这一说，周围的几个村民都有点恐惧，五叔公瞪了一眼，她才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奶奶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的寿衣，又被白布盖住了脸，就那样仰面躺在了棺材里。
五叔公在木牌写五帝神位的时，扭头对我说，“跟你堂姑说了吗？”
我摇了摇头，堂姑一家都在省城，而且堂姑父脾气很差，跟我们一家关系不好。
五叔公写好五帝神位后，规规矩矩的放在了奶奶棺头，这才对我说，“还是得打电话说一声。”
我点了点头，虽然堂姑父的脾气很差，但是在我小时候，堂姑挺喜欢我，对我也挺热心。
再怎么样，奶奶去世，也应该打电话说一声。
五叔公把笔墨收好，抬眼瞧了下奶奶的遗像，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去请吴仙婆，给我奶奶超度下葬了。
搭好灵棚，院子里坐了不少街坊邻居，起初我是不怎么害怕，就是去给奶奶脸上盖倒头纸的时候。
看到奶奶的尸体变得有些诡异，干瘪的身体像是被泡开了似的，居然身体变得浮肿起来，里面好像有小虫子在挪动。
在外面的皮肤变得紫青乌黑，看上去跟中毒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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