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见劝不动阿香“阿香，你既然执意想把孩子生下来；你哥我就申请调离刑警队，跟你姐带着朵朵一起离开西北，去陕西警察学院，我去当教员，平日还能保护你们！”
阿香：陈大哥，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江河：但你得隐姓埋名，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不排除赵老西的余孽来找我们麻烦，小李是烈士，你是烈士家属，我们应该保护你们娘两！
阿香：好吧，陈大哥我听您和嫂子的！
陈江河：其实我早就想去警察学院了，从我老领导张局被陷害自杀；再到朵朵被绑架，你嫂子被绑架，再到婷婷和张局爱人的牺牲，再到前段时间的小李牺牲，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张局临死前攥着我的手，”陈江河的指尖蹭过搪瓷缸沿的豁口，砖茶沫子在水面打着旋，“说‘江河，别学我，枪杆子要攥在干净人手里’。”
阿香把绣了一半的虎头鞋推过去，蓝布鞋面上的金线刺得人眼晕：“陈大哥，张局爱人 last month 托人捎来的信，说婷婷的抚恤金批下来了。”
窗外的风沙突然撞在铁窗上，陈江河的警服袖口扫过通缉令——赵老西的照片被茶水浸得发皱，眉心那块胎记像极了张局被子弹打穿的伤口。“批下来就好，”他把烟摁灭在缸底，“够给婷婷买块好墓碑了，她最爱……”
“她最爱向日葵。”阿香摸了摸小腹“小李牺牲前说，等案子结了，要在婷婷坟前种满向日葵，说花盘朝着太阳，婷婷就不冷了。”
陈江河突然站起来，板凳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响。“陕西警察学院的老槐树该开花了，”他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双小布鞋，“你姐说，槐树花蒸着吃，跟张局老伴做的一个味儿。”
阿香接过布鞋，鞋帮上的血渍己经发黑——那是小李挡子弹时溅上的。“陈大哥，”她忽然笑了，眼泪却砸在鞋面上，“张局总说您犟，当年为了抓赵老西，三天没合眼，把警服都穿成了抹布。”
“抹布？”陈江河的喉结滚了滚，“他还说我枪法臭呢，每次打靶都拿弹壳砸我脑袋——”
铁门“哐当”响了，这时一名刑警探头进来：“老大，榆林那边来电话，说赵老西的拜把兄弟在采石场越狱了。”
阿香的手猛地攥紧布鞋，金线在掌心勒出红痕。陈江河把搪瓷缸往桌上一顿，茶水溅在她手背的旧疤上——那是三年前替他挡刀留下的。“知道了，”他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让同志们把防刺服换上，子弹上膛。”
烟点燃的火星在昏暗里明灭，阿香忽然想起张局爱人来看她时，塞给她的红棉袄——那是用张局的被面改的，里子絮着婷婷的羊毛围巾。“陈大哥，”她看着他警服上的补丁，“您说赵老西的账本……真能扳倒那些人？”
“能。”陈江河把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碾灭，“张局拿命换的账本，小李用血缝进你棉袄的账本，要是扳不倒他们，我们怎么去见地下的人？”
阿香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撑着桌子喘气。陈江河扶着她坐下“孕妇不能激动，我去吧！”
“我没事……”阿香摆了摆手，看着陈江河袖口新添的补丁，那是嫂子连夜缝的，针脚里还夹着根白头发，“陈大哥，您去陕西后，帮我给张局烧封信，就说……就说账本我护好了。”
“护什么护！”陈江河猛地把油纸包塞给她，里面掉出枚军功章，“小李的军功章你收着，等安安出生，让他知道他爹是英雄！”
阿香攥着军功章，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小李牺牲那天，也是这样的风沙天，他把账本塞进她棉袄，说：“阿香，替我活着，替我们看着太阳。”
“老大”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榆林越狱犯的行踪查到了，可能往咱这儿来了！”
陈江河的手停在门把上，回头看了阿香一眼。她忽然把虎头鞋举起来，鞋尖绣着的警号在微光里闪：“陈大哥，等安安出生，您教他打枪吧，就像张局教您那样。”
“好！”陈江河的声音被风沙揉得破碎，“不光教打枪，还教他认向日葵，教他……”
铁门重重关上时，阿香听见他在走廊里低吼：“把防暴车开出来，通知陕西那边，我申请立刻调离！”她摸着小腹，那里的小生命突然动了一下，像极了小李临走前，在她掌心画的那道弧线。
深夜的风卷着沙砾打在刑警队的玻璃窗上，阿香把军功章贴在胸口，听着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她想起张局常说的话：“警察的命不是自己的，是老百姓给的，得拿命护着。”现在想来，小李、婷婷、张局，他们都把命留在了这片风沙里，而她和陈江河，要带着这些命，往有太阳的地方走。
“阿香！”陈江河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压抑的急切，“陕西那边批了！我明天就带嫂子和朵朵走，你这边……”
“我这边没事。”阿香走到门边，指尖蹭过冰冷的玻璃窗，“陈大哥，您帮我个忙——”
“你说。”
“到了陕西，帮我看看警校门口的老槐树，”她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要是开花了，就摘点花瓣，替我放在小李坟前。”
走廊里静了片刻，只有陈江河沉重的呼吸声。“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还帮你在树下种上向日葵，等安安来了，就能看见。”
阿香靠在门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起小李第一次带她见陈江河时，张局也在，拍着陈江河的肩膀说：“江河，以后阿香就是你妹妹，得拿命护着。”现在，陈江河真的要拿命护着她们了，只是这命，从西北的风沙里，换到了陕西的槐树下。
第二天清晨，送饭的老乡捎来个布包，里面是件崭新的警服，袖口绣着朵向日葵。阿香展开警服，发现内衬上用金线绣着行小字——“江河护你，我们护江河”。她忽然笑了，眼泪掉进布包里，惊起一只藏在角落的蝴蝶标本——那是婷婷生前最喜欢的凤蝶，翅膀上还沾着张局老伴的老花镜碎屑。
窗外的风沙小了些，阿香把警服铺在床板上，用手轻轻熨着褶皱。她知道，这是陈江河用调令换来的安宁，是张局、小李、婷婷用命铺就的路。而她和安安，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像向日葵追着太阳，像老槐树守着警校门口，把那些没说完的话，没种完的花，都在陕西的土地上，一一兑现。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时，阿香看见警服的肩章上，凝着颗晶莹的露珠。她知道，那不是露珠，是陈江河临走前，掉在警服上的眼泪，是小李托风沙带来的问候，是张局和婷婷在天上，看着她和安安，露出的微笑。
“安安，”阿香摸着小腹，轻声说，“我们要去陕西了，去看老槐树，看向日葵，看陈大哥……”
肚子里的小生命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答。阿香笑了，把警服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能闻到陕西警校门口，老槐树开花的香气，和向日葵迎着太阳，发出的温柔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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