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现形记》
红烛在鎏金烛台上淌下蜿蜒血泪，林小夏攥紧嫁衣袖口，硝石粉的颗粒感硌得掌心发疼。她望着龙凤喜被上绣着的百子千孙图，忽然想起上元节时阿娘教她扎兔子灯的模样，那些芦苇杆子也这般扎手。
"莫怕。"合卺酒盏里浮着片冰晶，阿飘的声音像碎玉坠入寒潭，"等会酒液泼在东南角青砖第七块，那底下埋着前朝祭祀用的黑狗血。"
林小夏刚要点头，金丝盖头忽然被阴风掀起半角。喜堂西角的铜鹤衔灯映出诡异红光，她看见对面"新郎"蟒袍下若隐若现的青铜关节，寒光流转处竟嵌着半枚镇魂玉——正是三日前她在乱葬岗丢失的那块。
"礼成——"司仪尖细的嗓音刺破喜乐，符莺儿扶着孕肚自屏风后转出，石榴红的指甲划过冰绡纱衣，"一拜天地——"
林小夏忽然被绣鞋尖的珍珠硌得踉跄，盖头彻底滑落。对面那张泡得发胀的脸赫然是朱温替身，腐肉间爬满银丝傀儡线。阿飘的白发瞬间暴长如雪练，绞碎傀儡头颅的刹那，林小夏嗅到了熟悉的硝烟味——是阿爹火器坊爆炸那日的气味。
"他们要重启尸儡阵！"阿飘的残魂凝成半透明人形，指尖点在林小夏眉心。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阿沅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符家姐妹跪在青铜鼎前抽签，年幼的符莺儿攥着金剪刀剪断姐姐命线......
地砖轰然塌陷，三百具冰棺泛着幽蓝冷光。符莺儿割破手腕，鲜血滴入主棺裂隙时，林小夏看清了棺中少女的面容——分明是阿飘记忆里那个在杏花树下教她编璎珞的阿沅，心口却插着半截断剑。
"萧凛哥哥，这份新婚贺礼可还喜欢？"符莺儿抚着孕肚吃吃地笑，肚皮上浮动的咒文突然亮如烙铁，"当年你抱着阿沅姐姐跳崖时，可没这般慌张。"
阿飘的残魂撞向冰棺，白发在咒文中寸寸断裂。林小夏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就像小时候阿娘带她穿过闹市时那样紧："别去！她故意激你！"
"你懂什么！"阿飘猛地甩开她，眼角沁出赤色血珠，"那年上巳节，她说要给我采崖边第一支桃花......"残魂撞上冰棺的刹那，林小夏看见记忆碎片里坠崖的白衣少女，发间别着的正是如今插在阿沅心口的断剑。
赵匡胤突然从梁柱后闪出，虎符吸起满地碎玉："小娘子，借个火！"他痞笑着用硝石囊擦过林小夏鬓边金簪，火星溅落的瞬间，喜秤挑飞的冰棺盖上显露出方程式——【H2O+NaNO3→Δ】。
"是硝化反应！"林小夏踹翻合卺酒坛，酒液遇火炸开的气浪掀飞凤冠。符莺儿青丝散落，露出头皮处青铜接口的寒光："没用的......阿沅的魂魄早被炼成三百份......"
阿飘的残魂突然凝成实体，白发如蛛网缠住符莺儿的孕肚："那就用你腹中孽障来填！"林小夏看见咒文顺着血脉爬上冰棺，忽然想起那日在破庙，阿飘教她用朱砂在黄符上画锁魂咒的模样——笔锋转折处一般无二。
"你舍得吗？"符莺儿癫笑着扯开衣襟，胎儿心跳声与冰棺共振，"这孩子流的......可是萧家的血......"她指尖划过腹部咒文，林小夏突然看清那纹路竟是倒写的"沅"字。
玉纹爆出的金光中，林小夏咬破舌尖血点在方程式上。硝石遇水产生的白雾裹住血咒，她恍惚看见实验室里导师演示干冰灭火器的场景。赵匡胤的匕首贯穿玻璃管时，监控画面里胚胎的抽搐竟与符莺儿腹中胎动同步。
"时空锚点要塌了！"阿飘的白发卷住二人腰身，破窗的刹那，林小夏回头望见冰棺群中升起的灰烬，像极了她穿越那日焚毁的毕业论文。
残月照着乱葬岗的枯藤，林小夏攥着嫁衣碎片的手不住发抖。阿飘的残魂淡得几乎透明，白发梢勾着的冰棺残片却映出郑州医院的画面——监控仪的心跳线归于平首时，符莺儿产房外的电子钟显示着2023年4月5日。
"原来我们都在因果里......"林小夏轻触玉纹上新裂的痕，忽然被拥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阿飘的下颌抵在她发顶，七百年来第一次有了活人的温度："那年杏花微雨，阿沅说等天下太平了，要带我去看海。"
赵匡胤嚼着草根凑过来，婚书残页在他掌心泛黄："拜过天地就是自家人，等回了汴京，老子请你们吃炙羊肉。"他疤痕纵横的脸上映着月光，林小夏忽然发现他右眼瞳仁里嵌着粒微型芯片。
夜枭掠过时，梁王府废墟上的余烬拼成二维码。玉纹扫描的瞬间，推送弹窗跳出黄河淤泥中的机械心脏——林小夏分明记得，这是她穿越前在实验室合成的纳米材料。
"该收网了。"阿飘的白发缠住玉纹，代码流在月光下织成星图。林小夏望着2023年的新闻配图，突然看清机械心脏内壁刻着的极小篆字：天机阁敬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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