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汴河，林小夏指尖的粟米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银丝般的粉末渗入掌纹，让她想起符莺儿坠入熔炉时，溅在腕间的那滴银液——滚烫又刺骨。
"郭威的船队三日后抵京。"赵匡胤的嗓音裹着河风飘落。他斜倚桅杆的身影被暮色拉长，脖颈毒纹蔓至耳后，在暗处荧如流萤。林小夏仰头望他，恍惚回到初遇那日——少年将军也是这样倚着青蒿田的老树，箭簇惊飞她鬓间蝶钗。
"那就让它们沉在汴河。"她碾碎掌中粟米，银粉随风散作星河。腰间古玉突然发烫，阿飘的残音刺入脑海："蠢女人，烧粮不如烧心。"
船板忽震，锦衣男童的铁齿咬碎寂静。他蹦跳着踩过银粉，齿间寒光与那日米铺尸缸里的银丝如出一辙："姐姐要烧我的玩具？"童声甜腻如毒蜜，赵匡胤的匕首己钉在骤然升起的铁栅上——火星溅上他腕间青蒿绳，燎出焦苦的药香。
"退后！"赵匡胤反手将林小夏护在身后。她后背抵着他滚烫的胸膛，毒纹的热度穿透衣料，像极了雨夜药浴时蒸腾的水雾。铁栅符文亮起的刹那，男童瞳孔迸出绿芒——与赵匡胤毒发时的眸光一模一样。
子夜更鼓穿透铁壁，林小夏的指尖抚过舱壁符咒。古玉裂痕渗出金芒，映出阿飘消散前最后的笑靥。赵匡胤突然握住她手腕，毒纹缠绕的掌心烙着她冰凉肌肤："用我的血。"
刀锋划过腕脉的瞬间，林小夏想起枯井幻境里的画面——萧凛握着同样的匕首，剜出赵匡胤母亲的心头血。黑血溅上符咒的刹那，三百粮船轰鸣震颤，桅杆银光拼成星斗阵图。阿飘的虚影浮空点向阵眼，金芒勾勒出他惯常的讥诮神色："震三，巽五。"
"抓紧！"赵匡胤揽住林小夏的腰肢纵身跃起。白虹剑搅碎震位铁壁，沸腾的银液如熔岩喷涌。他后背旧伤撞上桅杆，血腥气混着沉香漫进她鼻尖——是那夜他高烧昏迷时，她偷偷系在他颈间的香囊气味。
汴河两岸忽起喧嚣。百姓们癫狂争抢飘落的银粉，瞳孔绿芒连成鬼火长龙。林小夏的古玉骤然炸裂，金芒裹着银粉逆飞冲天，在夜幕绽开一场倒流的星雨。赵匡胤呕出的黑血中银丝蠕动，像极了符莺儿临终前缠绕心口的傀儡线。
"他倒是会挑时候..."染血的手掌抚上她脸侧，毒纹褪至肘间的肌肤苍白如纸。林小夏颤着手捧起残玉，裂缝处的血珠映出阿飘消散前的唇语："活下去。"
漕运衙门的狼烟割破夜空，三百粮船在银焰中坍成琉璃。赵匡胤的白虹剑插进甲板，剑穗银铃叮咚作响——是七夕那夜她系上的，铃芯藏着能解百毒的青蒿籽。
"该收尾了。"林小夏将残玉按在心口，那里还留着雨夜他滚烫的唇温。汴河浮光里，百姓疯抢琉璃碎片的模样，与俘虏营争食泥钱的饿殍重叠。符莺儿帛书上的血字忽然鲜活："破银毒者，非火非刃..."
赵匡胤突然拽过她手腕，毒纹褪尽的指尖她掌心旧疤——是初学炼药时烫伤的。"等这事了了，"他眼底映着琉璃火色，"我带你回青州祖宅，后山有片地...种得下满坡青蒿。"
河风卷走尾音，郭威的帅旗在火中化为灰烬。林小夏望着纷扬的银灰，忽然听见极轻的铃音——阿飘残魂凝成的金芒，正绕着赵匡胤的剑穗流转，恍如那年上元夜，三人共放的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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