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你说爷爷这次能找到会发光的茶树苗吗?”阿竹蹲下身拨弄着银环草,指尖刚碰到草叶,细碎的光点就顺着叶脉往上爬,像撒了把星星在叶片上。她腰间的铃铛被山风撞出一声脆响,惊飞了茶田边停着的白翅鸟。
“肯定能啊!”阿月把竹篓往肩上一甩,篓底的茶经蹭到了篓壁上晒干的桂花,飘出点若有似无的香,“你忘了太爷爷走的时候说啥了?说银环草的光跟着甜味走,背包里的草籽要是发烫,就是遇见对的茶树了。”她说话时,风正好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发梢沾着的银环草花粉簌簌往下掉,在晨露未干的茶树上落了层亮闪闪的粉。
阿竹忽然拽住阿月的袖子,指着远处山道拐角:“你看!那是不是爷爷的背包?”
只见晨雾里浮着一团暖黄色的光,像颗慢慢滚动的月亮。风铃“叮铃叮铃”的响声越来越近,茶商背着发光的背包从雾里走出来,肩头落着片没见过的叶子——叶脉是透明的,叶尖凝着滴露珠,在背包的光线下亮得像块小水晶。
“爷爷!”阿月和阿竹同时喊出声,腰间的铃铛撞得更欢了。
茶商停下脚步,伸手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油纸边角还沾着点草籽:“瞧瞧这是啥?”他打开纸包,里面躺着三枚茶籽,外壳泛着珍珠似的光泽,靠近了能闻到股混着阳光和泥土的甜香,“在东边山坳里找到的,那片银环草长得比人还高,草叶上的光全聚在茶树根上,把土都照成金的了。”
阿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茶籽:“爷爷,这茶籽会发光吗?”
“傻丫头,”茶商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指腹蹭到她脸上的茶渍,“得种进银环草堆里才会发光呢。我还带了株茶树苗,根上裹着银环草的须根,现在搁背包里睡着呢。”他说着晃了晃背包,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片叶子轻轻拍了拍布面。
阿月突然凑近背包闻了闻:“爷爷,你是不是又往背包里塞桂花糖了?我闻到甜味了。”
“嘿,你这鼻子比山雀还灵!”茶商从裤兜里掏出块油纸包的桂花糖,糖纸边缘都被捂得发软了,“在山坳里碰到个采蜜的老婆子,她说那片茶树是她太奶奶种的,每年开花时,蜜蜂采的蜜都带着银光。她给了我这块糖,说尝过的人都能找到甜路子。”
阿竹把糖掰成两半,分给阿月一半:“爷爷,那你孙女啥时候来呀?你走的时候说要带她来看银环草的。”
茶商把茶经从背包里拿出来,纸页间的干花掉在地上,立刻有银环草的光顺着花茎爬上去,把花瓣照成透明的。他指着茶经最后一页空白处:“你看,我让采蜜的老婆子画了张地图,从山外的石拱桥往南走三里,就能看到她太奶奶的茶田。等我孙女放暑假,就带她来插茶树苗,让她瞧瞧咱们的银环草怎么给茶树铺光路。”
这时,背包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茶商赶紧打开背包,只见那株茶树苗的根须上,正冒出个嫩绿色的芽,芽尖挂着滴银光闪闪的露珠,落在背包里的草籽上,草籽立刻泛起暖光,像撒了把星星在布上。
“快看!”阿月的铃铛掉进了茶田,她却顾不上捡,指着背包里的芽,“它是不是在朝银环草的方向长?”
茶商顺着芽尖的方向望去,只见晨雾散了些,远处的银环草正随着风摇头,草叶上的光连成一片,像条会发光的河。他忽然想起太爷爷临走时说的话,说银环草的甜香能飘五十年,只要有人带着草籽走出去,就能把甜味种满世界。
“等这株茶树长大了,”茶商把茶树苗捧在手心,芽尖轻轻蹭着他的掌纹,“咱们就用它的叶子做甜茶,让喝到的人都能看见光。”他说话时,风把银环草的甜香吹进背包,茶树苗的芽尖突然抖了抖,落下片闪着银光的叶子,正好掉在阿竹的手心里。
阿竹把叶子举到眼前,透过叶子能看到茶商背包上的风铃在晃,铃铛上刻着的太爷爷的名字,正被银环草的光照得发亮。她忽然想起去年太爷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背着发光的背包,风铃“叮铃”响着,把五十年的甜香摇成了歌,一首唱到山外去。
“爷爷,”阿月捡起地上的干花,把它夹回茶经里,“等你孙女来了,咱们带她去采发光的茶叶吧?就像太爷爷带咱们那样。”
茶商把茶树苗小心地塞回背包,草籽的暖光映着他眼角的皱纹,像落了层碎星星:“好啊,”他站起身,风铃又“叮铃”响了起来,脚下的银环草跟着亮起微光,“咱们还要让她知道,这甜味啊,是从太爷爷的太爷爷那时候就开始种了,往后还要种给更多人看呢。”
说着,他朝山道走去,背包的光把晨雾染成了金色,银环草的光一路跟着他,像撒了条会发光的路。阿月和阿竹站在茶田边,听着风铃的响声越来越远,首到变成山那边的一声轻响,像颗星星掉进了甜茶里。
阿竹忽然拉了拉阿月的袖子:“你说,爷爷的孙女会喜欢咱们的银环草吗?”
阿月把半块桂花糖塞进嘴里,甜味混着银环草的香在舌尖化开:“肯定喜欢啊,”她看着远处背包的光,像颗慢慢移动的月亮,“就像咱们喜欢太爷爷的甜茶那样喜欢。”这时,风又吹过茶山,银环草的甜香追着茶商的脚步飘向山外,在晨雾散尽的地方,仿佛有首没尽头的歌谣,正随着光和甜味,慢慢铺向整个世界。
“你看那片云像不像太爷爷熬的麦芽糖?”阿竹忽然指着天边扯得长长的云絮,腰间铃铛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撞出细碎的响。银环草的光在她发辫上流转,把散落的桂花屑照得像撒了把碎钻。
阿月踮脚把竹篓往上颠了颠,篓里新采的茶芽蹭着篓壁上太爷爷留下的茶经,纸页间夹着的干花簌簌落了两瓣。“去年这时候,太爷爷还拿麦芽糖粘咱们的门牙呢。”她话音刚落,山风忽然卷着甜味掠过,茶经里夹着的银环草标本突然亮了下,叶脉间渗出的光珠滴在茶芽上,瞬间凝出层糖霜似的晶亮。
“爷爷的背包光又变亮了!”阿竹突然拽着阿月往茶田深处跑,脚下银环草亮起的光带像被踩碎的星星,顺着鞋尖往远处蔓延。只见茶商的背影在山道转弯处顿了顿,背包上的风铃突然“叮铃”急响,几片透明的茶树叶从包里飞出来,叶脉在光线下泛着银纹,像被谁用月光织成了网。
“爷爷!叶子会飞!”阿月的铃铛掉进茶垄,她却顾不上捡,伸手去够飘在空中的叶子。那叶子却绕着她指尖转了圈,突然扎进旁边的银环草堆里,草叶瞬间泛起蜜色的光,连带着周围的草茎都弯成了甜茶勺的形状。
茶商转过身时,背包的光把雾霭染成了琥珀色。他从包里摸出个缠着银环草须根的陶罐,罐口堵着的桂花饼被水汽浸得发软:“在东边山坳挖到的,罐底刻着‘甜光’两个字呢。”他晃了晃陶罐,里面传来“咕噜噜”的水声,像是有气泡裹着甜味往上冒。
阿竹凑过去闻了闻,鼻尖沾到罐口溢出的水珠:“爷爷,这水是不是泡过发光的茶叶?闻着像把整个春天泡甜了。”她说话时,水珠滴在银环草叶上,草尖立刻开出朵指甲盖大的白花,花瓣边缘泛着银光,像撒了层糖霜。
“何止呢!”茶商把陶罐递给阿月,罐身缠着的银环草须根突然抖了抖,往阿月手腕上缠了圈,“那口老井边长着棵千年茶树,树根全泡在发光的泉水里,我拿茶经往井边一放,银环草的光就顺着经书上的字往茶树跑,把每片叶子都照得透亮。”
阿月刚接过陶罐,罐底突然透出光来,映得她掌纹里的银环草胎记亮了亮。“太爷爷的茶经真能找到发光的茶树啊?”她指尖划过罐身刻着的“甜光”二字,那笔画突然渗出甜香,像有人用糖在罐上写了首诗。
茶商从背包侧袋摸出片茶树叶,叶尖还凝着滴泉水:“你看这叶子,背面的叶脉像不像太爷爷画的星图?”他把叶子放在阿月手心里,叶脉立刻亮起银光,顺着纹路连成串,正是太爷爷常说的“甜星”星座。“采蜜的老婆子说,她太奶奶就是照着星图种的茶树,每到月圆夜,银环草的光就会顺着星轨爬满茶树枝。”
这时,陶罐里的水突然“咕嘟”响了声,水面浮起片发光的茶芽。阿竹伸手去捞,那芽却顺着她手腕爬到锁骨处,瞬间化做颗银闪闪的糖粒。“爷爷,这糖粒跟你上次带的桂花糖不一样!”她把糖粒含在嘴里,甜味里竟裹着银环草在月光下的凉,像把整座茶山的星光含化了。
茶商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坳:“看到那片泛银光的林子没?”只见晨雾散了些,山坳里的银环草正随着风起伏,草叶上的光聚成条流动的河,河中央立着棵半人高的茶树,每片叶子都在发光,像缀满了未融化的糖霜。“那就是我给孙女找的茶树,根下全是五十年前太爷爷撒的银环草籽。”
阿月把陶罐抱在怀里,罐身的银环草须根正往她袖口爬,织出朵发光的花。“等爷爷的孙女来了,咱们用这泉水泡茶吧?”她说话时,陶罐里的水突然泛起涟漪,水面映出太爷爷背着发光背包的模样,正站在茶树下朝她们笑。
茶商蹲下身,把阿竹散落的发辫重新系好,绳结上挂着的银环草坠子突然亮了亮:“还要带她去看老井边的星图茶树,告诉她啊——”他指了指阿月掌心里的叶子,叶脉的银光正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太爷爷的甜茶不是泡出来的,是用五十年的银环草香、三千里的星光,还有每片会发光的茶叶的心尖糖熬出来的。”
山风突然大了些,茶商背包上的风铃“叮铃”响着,把陶罐里的甜香吹得更远。阿竹看着茶树梢头的光,忽然想起去年太爷爷走时说的话,说银环草的根须能扎进时光里,只要有人带着甜味往前走,就能在任何地方种出会发光的春天。
“爷爷,”阿竹把含化的糖粒残渣抹在银环草叶上,草叶立刻卷成个糖勺的形状,“你孙女会不会害怕发光的茶叶呀?”
茶商从背包里取出茶经,翻到最后一页贴着银环草标本的地方,标本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甜光入喉时,星子落满杯”。“她呀,”他指尖划过字迹,纸页间的干花突然飘起,被银环草的光托着往茶树飞去,“会像咱们怕太爷爷的糖罐空了那样,怕杯子里的甜光喝光呢。”
这时,远处的发光茶树突然抖了抖,落下片裹着银光的茶叶,正好掉进阿月怀里的陶罐。水面“滋啦”响了声,漾开的波纹里映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背着发光的小背包往山道上跑,腰间的铃铛响得比山雀还欢。
阿月突然指着陶罐里的影子:“爷爷你看!是不是你孙女?”
茶商眯着眼看了看,影子里的小姑娘正蹲在银环草边,指尖碰着草叶笑,跟当年阿竹第一次见到发光草时的模样分毫不差。“准是她!”他把茶经塞进背包,风铃又“叮铃”响起来,“等她到了,咱们就用这罐泉水煮新采的发光茶,让她知道啊——”
他站起身往山坳走去,背包的光把雾霭照得透亮,脚下的银环草亮起的光带一首铺到茶树边。阿月和阿竹跟在后面,听着爷爷的声音混着风里的甜香飘过来:“这甜味啊,是从太爷爷的太爷爷那时候就开始熬了,往后还要熬给更多没见过银环草的人尝呢。”
山风掠过茶田,银环草的甜香追着他们的脚步往山外飘。阿竹低头看了看手心,刚才那片飞进来的茶叶正化做滴糖浆,顺着指缝渗进泥土里,瞬间长出株嫩芽,芽尖凝着的光珠,像极了太爷爷糖罐里最后那颗舍不得吃的甜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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