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弄堂青瓦时，磁带盒上的火锅油指印还冒着热气。
马名扬刚把录音带塞进柜台抽屉，陈金花的缝纫机突然"哒哒"响了两声，针头挑着片梧桐叶指向阁楼楼梯。
"上去拾掇拾掇，"她擦着缝纫机面板的手顿了顿，"樟木箱该见见光了。"
木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霉味里突然渗出股樟脑香。
马名扬摸着墙壁上褪色的粉笔涂鸦——1983年用冰棍棒画的三轮车歪歪扭扭，旁边还写着"目标：一麻袋大白兔"。
陈金花己把樟木箱拖到月光下，铜锁上的小算盘挂饰晃出细碎光斑，那是父亲用废牙刷柄刻的，算珠至今还能拨动。
"哗啦"掀开箱盖，的确良布料下露出本红绸封面的存折。
陈金花指尖划过"万元户"三个烫金字，突然笑出满脸皱纹："银行同志说，咱是这条街第一个存够五位数的。"
存折边角磨得发亮，第一页还贴着张泛黄的缝纫机票——正是十岁那年换三轮车的"启动资金"收据，票根上还有仙仙偷吃冰棍留下的牙印。
马名扬翻开内页，1983年的铅笔字歪歪扭扭："5月6日，欠仙仙泡泡糖三颗，记-0.03元"。
往下翻到1993年，钢笔字突然工整起来："火锅店开业首月，赚够给静静买新眼镜的钱"。
某页中间夹着半截冰棍棒，上面用红笔写着"终极目标：五位数"，背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指印——当年三人组用口水按的"股东协议"。
"记得这账不？"
陈金花抽出张油乎乎的纸片，"你把三轮车改装成火锅餐车那天，仙仙非要在车斗缝个钱兜，结果缝反了，硬币全漏进下水道，还是静静用元素周期表算出漏了2毛7分。"
马名扬摸着纸片上的油斑，突然想起那天刘静静举着表格算油耗，被仙仙的麻花辫扫到墨水瓶，蓝墨水在"镁元素"那栏晕出个火锅图案。
樟木箱底突然传来"咔嚓"声。
一只蟋蟀蹦到存折上，触须扫过1993年那页——数字后面画着个戴红领巾的笑脸，旁边批注："给老张头修喇叭的钱，记+50元"。陈金花掏出个铁皮盒，里面码着十二枚车铃："从凤凰三轮到电动车，每个铃铛都记着账呢，最旧那枚还沾着泡泡糖。"
最底下压着张蜡笔画，画着戴红领巾的小男孩和扎双马尾的双胞胎，三轮车冒的烟都是铜钱形状。
马名扬突然笑出声，惊得蟋蟀跳进算盘缝里。
"当年用冰棍棒算账，"他指着画里歪歪扭扭的算式，"静静非说三加五等于八根冰棍，仙仙偏说等于十个泡泡糖，最后吵得把算盘珠崩进煤球炉，现在炉灰里说不定还有颗'5'字算珠。"
陈金花摸着存折上的烫金数字，缝纫机突然自动绣出串算珠图案。
"明儿让小满给三轮车做个AR投影，"她把最新的车铃摆在存折旁，"就立在店门口，让客人扫码看咱第一笔钱咋来的——从缝纫机票到五位数，够拍部动画片了。"
窗外突然传来阿飞的车铃声，他正举着首播手机往阁楼冲："家人们！看看万元户存折长啥样，点赞破万发火锅代金券！"
刘仙仙的铜钱耳环"叮铃"撞在门框上："哟，在这儿藏宝贝呢？"
她身后的刘静静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映着存折上的数字："姐，这账得用区块链记，我刚算过，五位数相当于1983年的2863根奶油冰棍，或者14315颗泡泡糖。"
王阿婆突然从楼梯口探出头，霉干菜坛子差点砸到樟木箱："我那坛1993年的老酸菜，正好配这存折摆博物馆，坛子里还藏着红姐当年的调价单呢！"
地沟油博士抱着录音话筒溜进来，白大褂口袋掉出张粮票："我研究了存折防伪技术，可用火锅油调和碳十西墨水..."他的话被红姐的鸡毛掸子打断，掸子上的算珠哗啦啦响："陆先生说要把存折做成NFT，咱火锅元宇宙的创世藏品，到时候用区块链分分红，让当年赊账的老张头也尝尝数字红利！"
小满的恐龙尾巴突然扫翻铁皮盒，车铃滚了一地，其中枚正好碰响了1983年的首航铃声。
马名扬捡起最旧的那枚车铃，铃舌上还留着泡泡糖黏过的痕迹。
月光透过阁楼小窗，在存折上投出三轮车的影子，轮辐正好套住五位数的"1"字。
他忽然想起录磁带时陈金花缝纫机绣的二维码，现在正躺在柜台抽屉里，和磁带盒上的火锅油指印一起，映着楼下火锅店新换的LED招牌——那上面的"马记火锅"西个字，笔画里全是当年冰棍箱上的粉笔痕迹。
樟木箱合上时，蟋蟀在算珠缝里叫了声。
陈金花把存折放回原处，最上面压着那张蜡笔画，画里三个小人的笑脸被月光照得发亮。
远处传来小满的恐龙电动车呼啸声，车斗里的火锅冒着热气，在夜色里画出金色轨迹，像极了存折上五位数后面拖出的那串省略号——那是从1983年的缝纫机票开始，用算盘珠、泡泡糖和火锅油写成的创业诗，每一笔都冒着人间烟火的热气，在樟木箱的樟脑香里，酿成了岁月的甜。
此时阁楼楼梯又传来"咚咚"脚步声，老张头举着个锈铁盒闯进来："我收破烂收到个1983年的存钱罐，跟你们那蟋蟀罐是一对！"
铁盒打开的瞬间，一枚硬币滚出来，正好滚到存折旁边——硬币边缘刻着歪歪扭扭的"马记"二字，那是马名扬十岁时用铅笔刻的"启动资金"。
陈金花的缝纫机突然又"哒哒"响起来，这次绣出的是串数字：1983-1993，下面配着行小字：从五分钱到五位数，我们赚的从来不是钱，是一起沸腾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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