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上的辣椒油指印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刘仙仙突然打了个喷嚏,铜钱耳环撞在蟋蟀罐上叮当作响。
"阿嚏!这辣椒油指印比风油精还提神!"
马名扬抹了抹鼻尖蹭到的红油,盯着老张头废品站里那辆凤凰牌二八大杠。
车把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带,在夜风里飘得像火锅里翻滚的鸭血。
"你们说..."他忽然把梧桐叶契约折成纸飞机,"要是给这辆自行车装上货架,能比三轮车多载三箱冰棍!"
刘静静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倒映着车架三角结构:"后轮承重轴需要加固,前叉角度要调整15度,否则转弯时会像抛物线函数一样失控。"
"抛物线是啥?"刘仙仙正用麻花辫梢逗弄蟋蟀罐里的小虫,"比麻花辫还弯吗?"
晨雾还未散尽,三个影子己经翻进废品站。
马名扬踮脚够下车铃铛,清脆的"叮铃"声惊醒了屋檐下的鸽子。
老张头从霉味冲天的被窝里探出头,胡子上还粘着半片梧桐叶。
"小兔崽子!"他抄起搪瓷痰盂作势要砸,突然瞥见刘静静手里的化学公式草稿,"等等!你们要改造这辆破车?"
刘仙仙变戏法似的掏出辣椒油拌饭:"张爷爷,我们拿这个换车!"饭盒盖上的水蒸气融化了老张头花白眉毛上的晨霜。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二八大杠己躺在弄堂口的青石板上。
马名扬蹲在车座后,左手蝴蝶疤痕贴着冰凉的车架:"你们看!把后座拆了装木板,侧面用铁丝固定..."
"然后就会像上周的豆腐摊一样散架。"
刘静静推着眼镜泼冷水,手里却诚实地递上钢锯。
锯条摩擦金属的声响惊动了晨练的王阿婆。
她拄着拐杖小跑过来,霉干菜坛子在腰间晃得像拨浪鼓:"夭寿哦!好好的车架要锯断?"
"阿婆您不懂,"马名扬额角沁出汗珠,"这叫结构性重组!"钢锯突然卡住,震得他虎口发麻。
刘仙仙顺手把麻花辫甩到肩后,辫梢扫过车铃发出细微颤音。
午后的阳光把梧桐叶烤得卷边时,改装工程陷入僵局。
歪斜的木板货架仿佛随时要坍塌,像极了被刘仙仙扯坏的毛线团。
马名扬咬着半块芝麻饼,糖霜落在车链条上。
"有了!"他突然冲向陈金花的缝纫机,红领巾在身后飘成旗帜。
缝纫机踏板"咯吱"响了三声,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全是母亲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
刘静静眼睛突然放光:"用布料做减震层!"她抽出化学笔记本,"摩擦力计算公式是μ=..."
"管它什么喵!"刘仙仙己经扯开布条往铁架上缠,"红色配绿色,赛过狗不理!"
暮色降临时,奇迹诞生了。
后座架着足有两米长的波浪形货架,缠满碎花布条的车架宛如穿上了百家衣。
马名扬蹬动脚踏板的瞬间,车铃与蟋蟀罐合奏出奇异交响。
"让开让开!"
刘仙仙抱着冰棍箱冲来,麻花辫梢系着的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
箱子刚放上货架,整个车身突然向右倾斜,吓得王阿婆的霉干菜坛子差点脱手。
"重心偏移23.7度。"
刘静静往货架左侧挂上装满连环画的布袋,"现在误差不超过5度。"
那个周末的清晨,整个弄堂都被叮铃声唤醒。
二八大杠载着三倍于从前的货物,车把上拴着的红绸带迎风招展。
经过小胖家窗口时,马名扬故意把车铃摇得震天响。
"冰棍!新到的奶油大雪人!"
刘仙仙的吆喝带着川剧腔调,"租连环画送手绘书签哟!"
车架突然"咯吱"呻吟,刘静静死死抓住货架边缘:"减速!离心力要超过最大静摩擦力了!"
话音未落,整辆车像醉汉似的扭着S形冲下斜坡,惊飞了路边啄食的麻雀。
"抓紧!"
马名扬猛按车铃,红领巾被风吹得糊在脸上。
后座的冰棍箱盖子被掀开,奶油冰砖顺着斜坡加速度欢快溜走。
刘仙仙半个身子探出车外,麻花辫在空中甩成流星锤。
"我的《射雕英雄传》!"刘静静绝望地看着连环画册天女散花般飘落。
最上方的《九阴真经》封面页不偏不倚盖住了正在晨练的教导主任的光头。
急刹车声响彻云霄时,二八大杠的货架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彻底散架前,最后一根布条优雅地缠住了路边的梧桐树干。
马名扬挂在车把上晃荡,活像菜市场里待宰的活鱼。
"又是你们!"教导主任顶着《九阴真经》封面起身,手里还捏着化了一半的奶油冰砖,"上周改装三轮车,这次破坏公共绿化?"
刘仙仙突然举起蟋蟀罐:"主任!我们在做摩擦力实践课作业!"罐里的小虫配合地发出鸣叫。
刘静静扶正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根据动能定理,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斜坡角度设计不合理。"
马名扬趁机把散落的冰棍塞回箱子:"主任您尝尝新口味!化了的冰棍别有一番风味,就像..."他瞥见教导主任抽搐的嘴角,"就像牛顿被苹果砸中的灵感!"
夕阳把三个垂头丧气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蹲在修车摊前,看老张头用扳手敲打变形的货架。"
早说要用三角支撑,"老头儿吐掉嘴里的铁钉,"你们当这是过家家?"
蟋蟀罐里突然传来硬币碰撞声——是刘静静在数修补费。
马名扬盯着自己掌心的蝴蝶疤痕,突然跳起来撞翻了辣椒油瓶:"我有办法了!"
那夜月光格外明亮。
三个脑袋凑在缝纫机前,陈金花珍藏的的确良布料被剪成条状。
马名扬左手蝴蝶疤抵住齿轮,布料穿过针脚时带起细碎星火。
"妈,借你缝纫机轧个货架安全带!"他灵活地躲过鸡毛掸子攻击,"保证比您轧的鞋垫结实!"
第二天出现在弄堂口的二八大杠,货架上赫然绑着纵横交错的的确良带子,在阳光下泛着青白色光芒。
刘仙仙试着蹦了蹦:"稳当得像红姐火锅店的八仙桌!"
从此,"移动杂货铺"开启了风驰电掣的时代。
车铃铛系着辣椒油瓶改装成的拨浪鼓,每蹬一圈就"咚咚"作响。
有次躲避稽查队时,他们甚至创下过载着八箱冰棍漂移过弯的记录。
某个暴雨突降的傍晚,货架上的防雨布被吹成船帆。马名扬在风雨中大喊:"抓紧安全带!"
刘仙仙的麻花辫糊了满脸,刘静静眼镜片上水流成河,却在颠簸中意外发现:的确良布料遇水收缩后,竟然让货架更稳固了。
那年深秋,当梧桐叶再次纷飞时,改装了二十七次的货架己经能承载五个冰棍箱。
车把上挂着的辣椒油瓶反射着夕阳,映出三个少年通红的脸庞——他们刚刚用这辆战车,赢下了和喇叭裤阿飞的"运货马拉松"。
多年后红姐火锅店的陈列墙上,那辆二八大杠的货架依然倔强地翘着一角。
缠在上面的的确良布条,还保留着当年冰棍化开的甜渍,和某个暴雨夜辣椒油混合雨水的独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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