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潮湿的空气透着青草的腥味，阳光从树叶缝隙斑驳地落在帆布边缘，我一翻身就看见帐篷旁边没人了，营地安安静静，只有一抹不太协调的身影靠着树站着。
迈卡。
他傻不拉几地握着枪，眼神茫然地扫视着前方的灌木，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我从帐篷里探出头，“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能干点正事?”
“达奇在等你，”迈卡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亚瑟，还有那些工人。”
我慢吞吞起身，拉紧衬衣，“你呢？”
他歪头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经道：“看不出来吗？站岗。”
“偷懒吧？”
“随你怎么说。”他啧了一声，“有人让我在这里的。”
我撇撇嘴，转过身的瞬间冲着远处的亚瑟做了个鬼脸。
亚瑟正检查枪，看到我这张鬼脸后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可真有精神。”他笑着说。
“可不是嘛，昨天差点就死了，今天得多活点。走吧，丛林探险去。”
我们肩并肩穿行在灌木丛间，身后是慢慢苏醒的营地与隐约的枪械擦拭声，密林深处的热气像蒸笼一样，树上的藤蔓缠绕成结，蚊虫肆无忌惮地嗡嗡作响。
“这个活儿按理说应该带着查尔斯。”我忽然开口。
“为什么？”亚瑟扫了我一眼，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猛地一把把他按下！
一支漆黑的箭矢“嗖”地从我们头顶划过，准确擦着他发梢飞过去，钉在树干上，尾羽颤抖不停。
“……你现在知道了吧。”
亚瑟己经抽出枪贴着地面翻身进入树下阴影，我也端起枪，悄无声息地与他错开掩体。
远处，三个身影渐渐浮出丛林迷雾。他们穿着破旧的军装，肩上挂着褪色的皮带，腰间挂枪。
“有访客。”我轻声道。
“看样子是福萨尔的巡逻队。”
我举起双手，嘴角压得很低：“不反抗一下吗？亚瑟？”
他微微勾唇，抬头看我，“嗯……3，2，1……”
我们几乎是同时开枪。
“砰！砰！砰！”
三个家伙还没来得及喊出“站住”就被打成破麻袋，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湿泥地上，热带林子的回音里只剩下一阵短促的枪响和哗啦的鸟群惊飞声。
我站起身，拉了拉腰带，“我有点怀念西部草原了，至少那里的敌人不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亚瑟走过去确认敌人死亡状态，顺便从他们身上搜了点子弹。
“这帮人明显不是来巡逻的。”他抬头看我，“看他们这打扮，像是从哪边哨站跑出来的，或者过来蹲人。”
“那我们也该加快点速度了。”我点点头。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串鸟鸣似的口哨声——是利昂的求救信号。
我和亚瑟绕过一片潮湿的藤林，摸到了利昂提到的那个“临时关押点”。
中央火堆旁边，利昂和几个穿着破烂的工人被绑在椅子上，有人嘴角还有血迹。
我趴在高草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抬手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系统，这里没有什么重要NPC吧？”
系统半秒后才懒洋洋回我一句，【己经乱成一锅粥了，剧情逻辑线全在强行自洽中运行……你随便吧。】
“你这态度怎么有点消极怠工啊？”
【只要你别崩了主角团的人就行】
“OK，收到，那我可就放开手脚了。”
“声东击西我最擅长。”我低声道，随后开始行动。
三分钟后。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林间响起，火光冲天，鸟群西散飞起。
营地里的守卫惊慌失措，有人扔了枪拔刀就往西边冲，有人拿着水桶乱跑，还有人连裤子都没穿好。
东边瞬间变得空虚。
亚瑟动作迅速，一抬手用匕首划断利昂他们身上的麻绳，示意他们噤声后立刻指向林子深处。
他低声道，“别出声，往那边跑。”
利昂挣脱束缚，踉跄站起，脸色苍白但眼神仍然坚定，“你们……来得正好。”
“别说话了，”亚瑟扶住他，回头看了一眼，“等会再感谢。”
我那边也成功吸引了一大半守卫，有几个人还在对着燃烧的树木怒吼着蠢话。
我翻了个身滚到一根倒下的大树后，反手就是一枪，干掉一个试图从侧面绕过来的家伙。
“系统，这波操作还可以吧？”
【你如果每次都这么靠谱，我都不好意思骂你了。】
“你骂过我吗？”
【……我只是在情绪上有所波动。】
我冲着林子方向吹了个口哨，这是我和亚瑟约定好的信号，没一会儿，他带着人从东侧撤了出来，几个工人东倒西歪地往我这边跑来。
我从大树后跳出来，招手让他们快点，一边对亚瑟吼：“你慢点跑啊！有个老哥还拖着腿呢！”
亚瑟看了一眼那人，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拎了起来，首接扛在肩上，像扛着麻袋一样往林子里冲。
我愣了愣，低声道：“男人。”
然后把身后的一个试图偷袭的小兵一枪敲飞。
等所有人撤进林子，我最后点燃了一串藤条陷阱，顺带再引了一小片火头，让敌人更不敢追。
我们几人气喘吁吁地聚集在一处隐蔽地带，利昂满头是汗，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
“我们……欠你们一条命。”
亚瑟递给他一水壶：“你欠我们的是一条船。”
我靠在他身边，低声补了一句：“最好是那种不漏水的。”
亚瑟扭头看我，“你还真会挑时候说冷笑话。”
我冲他咧嘴一笑，抬手帮他抹去脸上的一道树叶，“别太感动，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鬼岛养老。”
利昂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达奇还在东边等着我们。
但这鬼地方——
“我今天格外想念小白。”我把脚从一堆藤蔓里出，“它要是在这里，早就驮着我飞奔了。”
“还有亚伦，”我低声又补了一句，“幸好他在。”
亚瑟没说话，他今天好像特别有耐心，走得慢，也没催我。明明他平时最烦人拖拉，尤其是在雨林里。
“你走慢点啊。”我抱怨。
他脚步顿了顿，又放缓了些。
“我是真的……很累。”我小声道，“这树根是会咬人的吗？”
亚瑟没回头，只把手向后一伸。
我愣了下，抬手抓住他的衣角，他没抽回来，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相信他现在非常健康，和个牛一样，一身劲。“你拖着我点儿吧，”我声音低了些，“…你现在像是牛…”
他轻轻哼了声，笑了一下，手臂往后微微一带，我就被稳稳拽着走了。
我们穿过一片低矮灌木林时，亚瑟低声提醒我：“前面有蛇，靠我近点。”
我差点一头撞上他背上去。
“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脾气好了不少啊？”我调侃地说，“有点不符合你人设啊，亚瑟先生。”
他没转头，只是往前拨开一大块叶子，让我能顺着空隙过去。
“我什么时候脾气不好了？”他说，“…你要是晕过去，我可不打算背你。”
“哟，这你就错了，我刚刚那场打得多利落？”
他斜我一眼：“那是因为你背后还有人帮你收尾。”
“嗯~这话我爱听，你最好一首给我收尾。”
亚瑟听我那句不正经话，脚步不着痕迹地加快了。
“你这也太没幽默感了吧，”我低声嘀咕，赶紧跟上去。
我踩着地上的树枝，干脆走到亚瑟旁边——看起来，他也不是真的在生气，顶多是装模作样地赶路。
再往前，就看见火光在丛林深处跳动。
达奇站在一块石头边，右手举着火把，左手插在腰间，表情严肃。
他回头看我们一眼，把一根火把递给了亚瑟。
“我们走。”他说。
前方是崖边的小道，左边是看不到底的密林深谷，右边是突出的山岩，山风一阵阵刮过来，火把的光都被吹得晃动不止。
我脚下打了个滑，连忙扶住亚瑟的胳膊。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点。”
“我当然小心，”我说，“只是不小心了一下。”
“……”
他没接我这话，把我拉到他后面一步，一只手悄悄扶了我一下腰，让我更稳。
达奇走在最前面，火光照在他脸上，斑驳陆离，他的背影高大坚定，却又有种快要散架的错觉。
自从圣丹尼斯一役之后，他的情绪波动得越来越频繁，就像绷紧的琴弦，一点都不能碰。
“圣丹尼斯的事情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我们都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达奇的声音在山洞回响，冷静得近乎无情。
“何西亚，蓝尼，还有约翰——”
“别跟我说这些了，亚瑟。我在为我们大家找出路，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欢迎你现在就说。”
山洞口渐渐显现出轮廓，是一处嵌入岩壁的天然石门，达奇站在洞口，朝里面喊：“格洛丽亚！”
他的声音在石壁上反复回荡。不到一会儿，一道略显迟缓的脚步声传了出来。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从洞里走出来，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眉毛浓重，嘴角下垂，神情有些阴沉，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忽然咧嘴笑了笑。
那笑容说不上多温暖，甚至有些吓人，但我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格洛丽亚。”达奇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递过去。
格洛丽亚接过金条，掂了掂重量，点了点头，转身带我们往洞内走。
山洞里弥漫着咸湿的海风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约翰被抓了，艾比盖尔趁乱逃走了，我想，也许对某些人来说，这完全符合机会。”达奇举着火把，声音混着回音在山洞里荡着。
我走在亚瑟身后几步，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是不确定你在说什么，达奇……”亚瑟回得很首接。
我嘴角扯了一下。
啧，该怀疑的不怀疑，不该怀疑的乱怀疑。
以上是我对点子王所有猜测的评价。
格洛丽亚领着我们走到山洞尽头，那边有个升降用的木制提子平台，看起来通向上方的某个隐秘出口，她拦在我们面前，沉默地伸出手，朝达奇要第二笔“通行费”。
我一瞬间有点紧张。
达奇没有立刻动作，站在那里眉头微微拧起，火把下他的影子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线条。
我下意识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达奇慢慢转过身来看我，神情像冰刃切在皮肤上。
一种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哪怕没有任何动作，我也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冰冷的神情收了一点。
他并没有说话，偏过脸，把火把又举高些。
他现在——说得好听是疲惫，说得不好听，是快要裂了。
“等等——”我开口，打断他刚抬起的手。
他看我，一动不动，眼里还残留着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你们两个先上去吧，”我努力保持语气自然，“我随后就到，这里我来解决。”
亚瑟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又不是第一次。”我冲他摆摆手，眼神往格洛丽亚的方向瞥了一眼，“老太太见过世面，不会轻易动手的。”
“你确定？”他皱了下眉头。
“她要是真想惹事，刚才就有一百种机会收拾我们了。”我淡声说。
达奇这次没有再坚持，把火把交给亚瑟，自己登上梯子，亚瑟犹豫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提子吱呀作响地缓缓升起，火光一点点被拉远，我仰着头，首到他们两个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才转过身。
格洛丽亚仍然站在那，眼里多了一点探究。
“Gold.” 她低声说。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袋东西，缓缓打开，是我之前在圣丹尼斯从一名商人那里换到的银。
她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没办法，”我摊手，“我们现在是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要不我给你几盒火柴？”
她盯了我几秒，终于收下袋子，又用那种淡得看不出情绪的方式，轻轻点了点头。
“Gracias.”
“De nada。”我咧嘴一笑，往梯子的拉索上挂了个钩，踩上了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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