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厂旧址特有的硫磺混着氨水的刺鼻气味,在暴雨将至的闷热空气里愈发浓烈。冯毅远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最后一辆运输车驶离厂区,指尖捏着那份几乎耗尽心力才拼凑完整的报告。所有的线索,最终都像毒蛇归巢,精准地咬住了李国栋。
报告里详实得令人窒息:
“星辉化工”那笔虚高的5000万采购,李国栋签批的文件上,供应商联系人邮箱后缀与一个己知“黑石”外围成员使用的加密邮箱域名完全一致。
流向“海星贸易”的3000万设备预付款,虽然表面流程在林曼处,但资金调拨的初始指令签名,是李国栋模仿姜晚晴笔迹伪造的电子签批——冯毅远通过“深瞳”的笔迹分析系统比对确认。
那家负责污水处理池、背景成谜的分包商,实际控制人是李国栋的妻弟,而该公司的注册资金,来源于“海星贸易”的一笔“无息借款”。
甚至,嗅探程序捕捉到李国栋用一部未登记的卫星电话,与一个标记为“黑石”二级联络点的号码进行过多次加密通讯,时间点均在关键资金流动前后。
铁证如山!李国栋就是那个蛀穿了姜氏管道,为“黑石”洗钱的代理人! 而与姜晚晴本人相关的核心数据,干净得像被反复漂洗过。冯毅远心中一块巨石落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姜晚晴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她默许甚至纵容,只为换取某种利益?但“深瞳”的任务是找出证据,不是揣测人心。他深吸一口气,将报告加密,准备通过紧急通道发送给周正。
信号在橡胶厂边缘总是时断时续。冯毅远拿着伪装成工程平板的加密通讯器,快步走向厂区后山那片信号相对稳定的高地。雨前的风在林间呼啸,吹得橡胶树叶哗哗作响,如同无数人在低语。
就在他即将按下发送键的刹那,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缠上脊椎!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扑倒!
“噗!噗!噗!”
三发带着消音器的子弹,贴着他的后脑勺和肩胛骨掠过,深深嵌入他刚才倚靠的粗壮橡胶树干,乳白色的胶液混着木屑瞬间涌出。
职业杀手的素质!冯毅远心脏狂跳,就地翻滚,同时拔出了藏在后腰的格洛克手枪。袭击者不止一个!三个穿着深灰色工装、动作迅捷如猎豹的身影从不同方向的树后闪出,手中的微冲喷吐着致命的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扫来,打得腐叶和泥土飞溅!
冯毅远利用橡胶树粗大的树干作为掩体,冷静地还击。子弹撞击树干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空气中弥漫开硝烟和橡胶灼烧的焦糊味。对方配合默契,火力压制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正在被逼向厂区深处——那片废弃的、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腐蚀性化学品储存罐的区域!
“李国栋灭口?!”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但杀手的专业程度远超李国栋能调动的资源!是“黑石”察觉到了危险,要掐断他这条线!
一枚手雷划着弧线落在他藏身的树干前方!
冯毅远瞳孔骤缩,拼尽全力向侧后方扑出!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将他狠狠掀飞,重重撞在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氯气罐上!后背剧痛,喉头一甜,血腥味弥漫开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他看到三个杀手呈扇形包抄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为首的那个,眼神冷酷得像冰,手指己经扣上了扳机。
完了! 冯毅远心中一片冰冷。任务失败,身份暴露,甚至来不及将情报送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凄厉得如同地狱恶鬼嚎叫的引擎轰鸣撕裂了雨前的死寂!一辆改装过的、涂着丛林迷彩的黑色越野车,如同钢铁巨兽般从废弃厂房的转角处咆哮着冲出!车头加装的粗壮防撞杆,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越野车没有丝毫减速,以狂暴的姿态,狠狠撞向离冯毅远最近的那个杀手!
“砰!” 沉闷的撞击声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那个杀手像破麻袋一样被撞得高高飞起,又重重砸在氯气罐上,瞬间没了声息。
另外两个杀手惊骇欲绝,调转枪口疯狂地向越野车扫射!子弹打在加厚的防弹玻璃和钢板上,溅起密集的火星!
“哗啦!” 副驾驶的车窗猛地降下。一支安装了消音器的短管霰弹枪伸了出来!
“砰!砰!”
两声沉闷的巨响!密集的钢珠如同死神的镰刀泼洒出去!一个杀手当场被打成了筛子,另一个反应稍快,狼狈地翻滚躲开,但大腿也被几颗钢珠击中,血流如注,惨叫着试图爬开。
越野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浑身是血、靠在氯气罐上几乎无法动弹的冯毅远面前。驾驶座的车门猛地推开。
姜晚晴跳了下来。
她没有穿平日里那些昂贵的套装或旗袍,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战术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冯毅远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暴戾的杀气。她手里握着一把同样安装了消音器的乌兹冲锋枪。
她甚至没有看地上哀嚎的杀手一眼,几步就跨到冯毅远面前。浓重的血腥味和橡胶、硝烟的混合气味中,冯毅远闻到了她身上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香气。
“还能动吗?”她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快速扫过他身上的伤口,尤其在看到他后腰渗出的血迹时,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冯毅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恍惚感淹没了他。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像天神般降临救下他的,竟然是她!姜晚晴!
“我…我…” 他想说报告,想说杀手。
“闭嘴!” 姜晚晴厉声打断他,一把抓住他相对完好的左臂,用力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走!”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冯毅远被她半拖半拽着塞进了越野车副驾驶。车子发出一声咆哮,轮胎卷起漫天泥泞和腐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冯毅远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他侧过头,看着旁边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如刀锋般扫视着后视镜的姜晚晴。
侧脸的线条冷硬而紧绷,沾着一点不知道是谁溅上的血迹,给她原本就冷艳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野性与肃杀。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皮肤上。她操控着这台钢铁猛兽在崎岖的厂区道路上疾驰,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感,仿佛她天生就该驾驭这样的力量。
这一刻的她,与冯毅远认知中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眼中闪着精明让人永远看不懂的姜晚晴截然不同。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亮出了致命獠牙的母狮,危险、强大,带着一种原始而冷酷的魅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仅仅是因为死里逃生的后怕。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强烈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冯毅远全身,狠狠撞击着他作为特工多年锤炼出的冰冷心防。他看着姜晚晴沾血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透着一丝倔强的唇线,一种混杂着感激、震撼、以及某种无法言说的、强烈吸引的复杂情绪,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她救了他!不顾危险地亲自来救他!
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是因为他这张脸像阿朗?还是因为…别的?
越野车冲出橡胶厂残破的大门,汇入外面公路的车流。姜晚晴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稍放松了一丝。她侧目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冯毅远,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冯总监,下次找死,选个干净点的地方。弄脏我的车,洗起来很麻烦,而且我们的项目还没完成,你死了你知道我得亏损多少吗?”
冰冷的话语,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冯毅远翻涌的心绪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以及心底那股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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