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隔间冰冷的白炽灯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冯毅远的脊背上。缝合的伤口在阿杰粗暴的“治疗”下火辣辣地疼,但更灼人的,是姜晚晴离去时留下的那句话,和指尖拂过皮肤时那转瞬即逝的凉意。
“能让我亲自去捞的人,不多。别浪费了你的运气,和你的…‘价值’。”
价值?冯毅远趴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作为“深瞳”的利刃,他的价值就是完成任务,找出“黑石”与姜氏勾结的铁证。可现在,铁证(李国栋)死了,成了姜晚晴手里洗白姜氏、撇清关系的完美工具。他拼死得来的情报,在她精心编织的剧本里,成了无关紧要的注脚。他甚至没能把那份报告发出去!耻辱感和被玩弄的愤怒啃噬着他的理智。
更危险的是,他心底那股对姜晚晴滋生的异样情愫。她救他时的暴烈决绝,她指尖触碰时的微妙安抚,她话语里那深不可测的暗示…这一切都像毒藤,缠绕着他作为特工必须保持的绝对冷静。
“不能待在这里。”冯毅远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撑起身体。汗水瞬间浸透了刚包扎好的纱布。他必须离开这个被姜晚晴掌控的地方,必须立刻联系周正!李国栋的死虽然掐断了姜氏明面的线索,但“黑石”的渗透绝不止这一处!而且,姜晚晴的“撇清”做得太完美,反而透着反常——她真的只是受害者?还是更高明的伪装者?
白露安排的守卫很松散,或者说,姜晚晴似乎料定他重伤之下无力逃跑,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短暂的离开?冯毅远忍着眩晕,凭着记忆和“深瞳”特训的本能,利用修理厂复杂的机械堆栈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院墙。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滚烫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钝痛。边境城深夜的街道空旷寂寥,只有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扭曲的光影。冯毅远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他租住的、位于老城区一栋不起眼公寓楼的安全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离公寓楼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冯毅远拐进一条狭窄的、堆满垃圾桶的后巷,这里能避开主干道的监控。就在他即将穿过巷口时,一股比橡胶厂里更浓烈、更纯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兜头浇下!
没有枪声,没有火光。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上方废弃的广告牌支架上扑下!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手中反握的短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首取冯毅远的颈侧动脉!
冯毅远瞳孔骤缩!重伤之下,身体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竭尽全力侧身躲避,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擦过,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他甚至能闻到刀刃上涂抹的特殊油脂气味——剧毒!
“黑石”的清除者!比橡胶厂那三个杀手高了不止一个层级! 冯毅远的心沉到谷底。对方显然是算准了他重伤虚弱,在此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噗!噗!”
杀手一击不中,落地无声,动作没有丝毫迟滞,短刃如毒蛇吐信,招招不离冯毅远要害!角度刁钻狠辣!冯毅远狼狈地格挡闪避,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得后背伤口几乎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绷带,浸透了外套。他拔枪的动作被对方精准的膝撞打断,格洛克脱手飞出,掉进肮脏的污水里。
力量在飞速流逝,视线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对方显然是要活捉或者虐杀,否则刚才第一刀他就己经毙命!
就在短刃即将刺入他肋下的刹那!
“嗡——!”
刺眼的远光灯如同巨兽睁开的独眼,瞬间撕裂了雨夜的黑暗!伴随着引擎凶猛的咆哮,那辆熟悉的、涂着丛林迷彩的改装越野车,如同复仇的巨兽,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从巷口猛冲进来!目标不是杀手,而是径首撞向巷子一侧堆叠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垃圾桶!
“轰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数吨重的垃圾桶被狂暴地撞飞、砸塌!如同崩塌的山体,铺天盖地地砸向那个幽灵般的杀手!
杀手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垃圾桶砸落的瞬间猛地向后弹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活埋的命运!但飞扬的泥水、垃圾和金属碎片还是将他逼得狼狈不堪,攻势瞬间瓦解!
越野车在狭窄的巷子里甩出一个极限的漂移,车身擦着墙壁刮出刺眼的火星,稳稳地横在冯毅远和杀手之间!副驾驶的车门猛地弹开!
“滚上来!”姜晚晴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冯毅远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了副驾驶!车门砰地关上!
“哒哒哒哒哒!”杀手的微冲子弹暴雨般倾泻在加厚的防弹车门和车身上,溅起密集的火星!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疯狂摩擦,冒着青烟,如同离弦之箭般倒车冲出小巷!
后视镜里,那个杀手的身影在漫天垃圾和雨幕中迅速模糊、消失,但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却仿佛烙印在了冯毅远的视网膜上。
车子没有回汽修厂,而是在城市里高速穿梭,甩掉可能的追踪。冯毅远瘫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喘息,伤口崩裂的剧痛和死里逃生的虚脱感交织,让他意识都有些飘忽。
“你的安全屋暴露了。”姜晚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冷得像冰。“刚才那个,是‘黑石’豢养的‘清道夫’,专门处理脏活的顶级杀手。他们找到那里,意味着你的身份,你的落脚点,甚至你背后的线,都己经被盯上了。”
冯毅远心头剧震!安全屋暴露,意味着他作为“冯毅远”这个掩护身份也岌岌可危!更意味着“深瞳”的部署可能出现了重大泄漏!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
“我…”他想辩解,想询问。
“闭嘴,省点力气。”姜晚晴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烦躁。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守卫森严的高档别墅区,停在一栋带有独立花园和泳池的现代风格别墅车库内。这里是姜晚晴的私人住所之一,也是她真正的核心堡垒。
车库门缓缓降下,将外界彻底隔绝。明亮的灯光下,姜晚晴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向副驾驶座上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纸的冯毅远。
他身上的血污浸透了昂贵的真皮座椅,头发被雨水和冷汗黏在额前,那张酷似阿朗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重伤后的虚弱和一种深切的挫败感。但他紧抿着唇,眼神深处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倔强火焰。
姜晚晴的目光在他染血的绷带上停留了几秒,眉头蹙得更紧。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更像是一种…被打扰了清静的愠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惨状的…恼火?
“下车。”她的命令依旧冰冷。
冯毅远艰难地挪动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他刚推开车门,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纤细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手指冰凉,带着薄薄的枪茧。
是姜晚晴。
她亲自扶着他,半拖半拽地将他带出车库,走进别墅内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薰和昂贵实木家具的味道,与外面雨夜的腥气和血腥味格格不入。
“白露!”姜晚晴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
白露如同影子般迅速出现,看到冯毅远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对姜晚晴决定的困惑和担忧。“晴姐?”
“把他弄到客房,叫陈医生过来。”姜晚晴松开扶着冯毅远的手,仿佛那触碰让她很不适。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庭院灯光,身影挺拔而孤绝。“处理干净他留下的所有痕迹。那个安全屋,烧了。”
“是。”白露应道,上前搀扶冯毅远。
冯毅远被白露扶着,踉跄地走向楼梯。在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落地窗前那个冷硬的背影。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声音嘶哑地问。这里是她最私密的巢穴,是她真正的核心所在。带一个身份暴露、被“黑石”顶级杀手追杀的特工来这里?这绝不是利益交换能解释的!风险太大了!
姜晚晴没有回头。她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疲惫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冯毅远,你这条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不止一次。它现在是我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凉的玻璃窗。
“在我说‘没用’之前,你给我好好活着。至于‘黑石’…”她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冽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他们还不敢敢把手伸到我家门口,动我…‘罩着’的人。”
“罩着”的人?
冯毅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种更加强烈、更加陌生的灼热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看着那个站在光与暗交界处的女人,看着她冷硬背影里透出的、近乎狂妄的护短和宣战般的杀意,所有的屈辱、愤怒、困惑,都被一种更汹涌、更危险的情绪彻底淹没。
他不再是棋子,他成了她领地内…被划入保护圈的“所有物”?
白露扶着他继续上楼。冯毅远靠在楼梯扶手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眩晕,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着楼下那个身影。姜晚晴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守护着某种界限的冰冷神祇,又像一个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复仇女王。
安全屋崩塌了。他却跌入了一个更危险、更神秘、也更让他心绪翻腾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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