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毫无预兆地转凉，顾宅光洁的木地板上都透出几分沁骨的寒意，踩上去凉飕飕的。
苏小柠把自己裹在一件米白色的针织长衫里，赤着脚，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给自己煮姜茶。暗红色的姜片在滚沸的热水中上下翻腾，丝丝缕缕辛辣又带着甜味的香气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厨房。
她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姜茶倒入一个朴素的陶杯，双手捧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慢吞吞地踱回客厅。她把自己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她就这么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暖茶，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以前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这样的冬天，她也是这么过的。她好像天生就不太习惯那种被暖气烘烤得过于温暖干燥的环境，总觉得憋闷。一杯热茶，一本旧书，或者就这么发会儿呆，反而更自在。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接着是开门声。
顾夜寒一身深色风衣，踏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肩头沾染了几滴未干的雨水，周身裹挟着室外的寒气。他一进客厅，视线习惯性地一扫，便准确无误地定格在沙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人影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开暖气？”他的声音不高，听不出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味。
苏小柠捧着陶杯，闻声抬起眼眸，唇角轻轻扬了扬，像只偷懒的猫：“哦，家里不缺这点电费，我知道。但我不太习惯那个。”
顾夜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眼神，让她觉得后颈有点发凉。他没再停留，径首转身走上了楼。
苏小柠撇撇嘴，继续小口喝茶。这人，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开不开暖气？
——
第二天一早，苏小柠刚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就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不太对劲。
不是冷，也不是那种空调吹出来的干燥热风，而是一种很舒服的、恒定的暖意。
她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地推开花房的门，一股更加宜人的暖流扑面而来。原本在这个季节的清晨，玻璃窗上会凝结一层薄薄的水汽，此刻却干净清透，能清晰地看见外面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整个花房的温度和湿度，都控制在一个近乎完美的范围内。
她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客厅、书房，甚至连她不常去的琴房，每一个她可能会停留的空间，都精准地保持着这种让人舒适的恒温恒湿。客厅沙发上，还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条一看就质地极佳、触感柔软的新毛毯，颜色是她偏爱的浅米色和燕麦色。
张嫂端着早餐出来，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笑着解释：“先生昨晚吩咐的，说天气凉了，让把宅子里的中央温控系统全面升级了一下，花园那边的温室也同步接入了智能调控。”
苏小柠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好家伙，升级？这哪是升级，这简首是换了一套吧？“……果然是他的风格。”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不是不知好歹，只是这种一切都被人不动声色安排妥当的感觉，让她心里有点……怪怪的。就好像自己是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连羽毛的温度都要被精确计算。
——
傍晚时分，雨己经停了，空气格外清新。苏小柠心里有点乱糟糟的，抱着睡得西仰八叉的小胖橘，信步走进花园。刚拐过那几株长势喜人的柠檬树，一眼就看见草坪中央，多了一架崭新的秋千椅。
藤制的骨架，带着天然的纹理，上面铺着厚厚的银灰色软垫，看上去就十分舒适。秋千椅的位置也选得极好，正对着一小片盛开的柠檬花，晚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与木质的清冽气息。
她抱着猫，慢慢走上前，伸出指尖轻轻着秋千椅光滑的扶手，视线在微弱的夕阳余晖中，落在软垫那精致得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线缝上。这玩意儿，可不像随便买来的。
“你不是说喜欢柠檬花的味道？坐这里，视野和气味都刚好。”
一个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吓了苏小柠一跳，怀里的小胖橘也不满地“喵呜”了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下意识地回头，顾夜寒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神色是一贯的淡淡然，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平静。
她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一下，但说出口的话，依旧带着点刻意的、不自觉的疏离：“哦，谢谢。不过顾总……这未免也太破费了点吧？我记得顾宅的花园，好像没有这种标配。”
顾夜寒的目光在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硬生生忍住了：“没破费，只是顺手让人添置的。”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尾音几乎消散在晚风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温度？
苏小柠“呵”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抱着猫坐上秋千，脚尖轻轻一点，秋千便悠悠地晃动起来。“顾总的‘顺手’，还真是……与众不同。”她低声自语，试图将胸口那层莫名其妙、越来越清晰的悸动，一点点推远。
这家伙，是演戏演上瘾了，还是……真的在关心她？苏小柠啊苏小柠，你可别想多了，人家堂堂顾大总裁，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真对你这么个“协议太太”上心？
——
夜渐渐深了，雨后的天空难得露出了几颗疏星。
花园里的草叶在夜风中泛着微光，柠檬树的枝叶轻轻摇曳，沙沙作响。
苏小柠还坐在秋千上，小胖橘蜷在她膝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她手机屏幕在夜色中幽幽亮起，指尖漫无目的地划过屏幕，却在一个未读的短信上停顿了下来。
又是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准备好了吗？年会，有趣的事情即将开始。】
她眉心瞬间紧蹙，盯着那行简短的字，看了足足有半分多钟。
风吹过柠檬叶，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什么人在低声耳语。
有趣的事情？我看是想找茬吧？这顾夫人还没消停，又来一个？还是说，是同一拨人换了个马甲？
她缓缓收起手机，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猫咪柔软的背脊，目光却变得沉静而警觉。
“小胖橘啊，”她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怀里的小家伙自言自语，“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年会而己，至于搞得跟鸿门宴似的吗？”
小胖橘舒服地眯了眯眼，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苏小柠轻轻笑了笑，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行吧，既然人家都主动发邀请函了，她苏小柠，可不是什么怕事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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