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入顾家老宅的图书馆，书架一排排林立，空气中混合着旧书与木质的温润气息。苏小柠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份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探头探脑地朝里望了望。
早就听说顾家的这间私人图书馆，除了顾家人自己，从不轻易对外人开放。可今天管家老张却笑眯眯地告诉她，先生说她可以随意进出，甚至门都特意给她留了条缝。
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踮着脚尖，悄悄走了进去，却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窗边那张宽大的书桌前，坐着顾夜寒。
他今天难得没穿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西装，而是换了一套质地柔软的淡灰色家居服，少了平日里那种紧绷的压迫感，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连带着他微垂的眼睫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修长的手指偶尔翻动一下书页，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苏小柠心口莫名一跳，刚想学着猫儿走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假装自己压根儿就没来过。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顾夜寒头也没抬，声音平平的，却好像早就洞悉了她的鬼祟行径。
这家伙，难道背后长眼睛了不成？苏小柠在心里小小地腹诽了一句，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随便坐。”他指了指对面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扶手椅。
苏小柠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这么大的图书馆，此刻就他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得……有点微妙。她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了一下，随手从旁边的矮几上抽出一本薄薄的诗集，胡乱翻看着，书页发出“哗啦”的轻响，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宁静。
目光随意扫过纸页，她忽然就被其中一行字吸引，下意识地轻声念了出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顾夜寒清越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接了下一句：“春风十里，不如你。”
苏小柠拿着书的手猛地一顿，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了穴，僵住了。他……他怎么会接这个？而且还接得这么……顺口？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如同触电般迅速错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苏小柠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尖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书页上那几个印刷体汉字，声音却有点发飘，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顾总……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嘛，连这种……这种小情小调的诗都会背。”
顾夜寒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翻了一页书，苏小柠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似乎看到他唇角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气氛，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晚餐时，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顾夜寒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忽然开口，语气像是随口一提：“你下午不是在图书馆待了很久？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帮忙整理一下里面的书。”
苏小柠差点被嘴里那口橙汁给呛到，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整理书？顾总，您没开玩笑吧？您那间图书馆，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个小型的图书博物馆，就我一个人整理，恐怕整理到猴年马月都整理不完。”她还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就慢慢来，”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调调，“不急。”
苏小柠：“……”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打算让她客串一把图书管理员？还是又在拐弯抹角地试探些什么？她心里首犯嘀咕，这家伙的心思，简首比她以前破解过的最复杂的防火墙程序还要难懂一百倍。
他总是有本事这样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地将她引入他的私人领域，而她，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理由来拒绝。
夜晚，苏小柠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正准备吹干，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她擦着头发的手一顿，走过去拿起手机。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图书馆的西侧第二排，从上往下数第三层，第五本蓝皮书，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又是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苏小柠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想知道的答案？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她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来指手画脚了？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远处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却照不进这片刻的幽暗。良久，她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淡笑意。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一划，那条碍眼的短信便彻底消失在了垃圾箱里，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才想把我拉回去？太迟了。”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很快就消散在了微凉的夜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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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大早，苏小柠还在被窝里跟周公的女儿难舍难分，就被管家老张用一种极其温柔却不容抗拒的语气“请”下了楼。
“苏小姐，先生今天要去参加集团举办的孤儿院公益活动，先生特意吩咐了，让您也一起去。”老张脸上挂着标准的慈祥笑容，语气却透着一股“这是命令，不是商量”的意味。
苏小柠揉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满脸都写着问号：“顾夜寒？去孤儿院做公益？他不是最讨厌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吗？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他吃错药了？”她可清楚地记得，上次公司开高层会议，一个部门经理不知怎么想的，把他家那个刚上幼儿园的熊孩子也带来了，那孩子稍微喧哗了几声，顾夜寒的脸当场就黑得跟锅底似的，会议室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话音刚落，顾夜寒己经换好了一身深色的休闲装，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淡淡地瞥了苏小柠一眼，语气不带任何情绪：“给你十分钟时间准备。”
苏小柠：“……”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孤儿院门口，一群穿着干净朴素的小朋友早就眼巴巴地等在了那里。看到顾夜寒和苏小柠从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上下来，孩子们立刻像一群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
一个扎着两个可爱羊角辫，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粉色毛线背心的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苏小柠的衣角，然后仰起一张苹果般红扑扑的小脸，用甜糯糯的声音小声问：“漂亮姐姐，你是顾叔叔的新娘子吗？”
苏小柠：“噗——”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新、新娘子？这孩子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她现在的身份，顶多算是个……契约保姆？
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偷偷抬眼去看旁边的顾夜寒。那家伙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小女孩这句“惊世骇俗”的问话。
苏小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弯下腰，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轻轻揉了揉小女孩柔软的头发，声音也放柔了好几个度：“算是吧。那小朋友你告诉姐姐，你们这位顾叔叔，平时对你们好不好呀？”她故意把“顾叔叔”那三个字的发音咬得特别重，还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顾夜寒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声反驳或者纠正，只是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苏小柠带着浅浅笑意的侧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什么。
整个上午，苏小柠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场大型玄幻连续剧。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苟言笑、能用眼神冻死人的顾大总裁，居然真的耐着性子给一群小萝卜头讲故事，虽然他讲的是最最简单的《三只小猪》，表情还有点控制不住的僵硬，但孩子们却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他还破天荒地亲自给每个孩子发糖果，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给下属分发什么重要的季度奖金，一本正经得让人想笑。
苏小柠在一旁看得差点憋出内伤，又怕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发现自己在偷笑。
“姐姐，姐姐，顾叔叔讲故事好不好听呀？”一个小脑袋圆圆的小男孩抱着一个变形金刚，凑到苏小柠身边，一脸认真地问她。
苏小柠努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挺、挺特别的，很有……顾总的个人风格。”
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在跟其他小朋友追逐打闹时，不小心脚下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嫩的膝盖当场就磕破了皮，渗出了血珠，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苏小柠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快步走了过去，她熟练地蹲下身，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里迅速掏出消毒湿纸巾和几张可爱的卡通创可贴。“不哭不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哦。”她一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哄着小男孩，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他，“不过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调皮了，知道吗？很容易受伤的。”
顾夜寒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垂着眼，神情专注而认真，阳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连带着她哄孩子时那轻柔的语调都显得格外温暖。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时看起来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甚至偶尔会露出一点小爪子挠人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细致入微、耐心温柔的一面。
“姐姐，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们吗？”膝盖上贴着一张奥特曼创可贴的小男孩，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盼地望着苏小柠，小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其他孩子也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是啊是啊，漂亮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呀？”“姐姐我们可喜欢你了！”
苏小柠被一群热情的小家伙们围在中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愣了几秒钟，眼神一一扫过孩子们一张张天真无邪、充满渴望的小脸，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再来看你们的。”
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孩子们纷纷拿出自己亲手制作的各种小手工，作为礼物送给他们。一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有些害羞地走到苏小柠面前，将一个用五颜六色的卡纸精心折叠而成的小小的星星盒子，塞到了她手里，里面装满了许多亮晶晶的、用糖纸折成的小星星。她用细细的声音，甜甜地说：“漂亮姐姐，这个送给你，我祝愿你每天都像这些小星星一样，开开心心的！”
苏小柠接过那个小巧玲珑的盒子，入手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她鼻尖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意，眼眶也跟着有些发热。她连忙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份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转身的一瞬间，她将那个承载着纯真祝福的星星盒子，悄悄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弄坏了这份美好。
顾夜寒的目光，其实一首没有真正离开过她。他清晰地看到了她低头时微红的眼角，也看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盒子收进包里时，那份珍而重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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