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顾宅比平日多了几分热闹，佣人们在门廊挂上金色铃铛与圣诞彩灯，客厅角落那棵巨大的银白色圣诞树早己立起，枝头挂满水晶球和烛状小灯，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柔的光。管家老张正指挥着两个年轻女佣调整一串彩灯的角度，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圣诞歌。
苏小柠站在二楼走廊，扶着栏杆俯瞰那片温暖灯火。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下的忙碌布置，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这些年，她早己习惯了节日的孤独。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布置得怎么样？”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她回头，顾夜寒穿着深灰色羊绒居家服，不像平时在公司那般衣冠楚楚，手中还夹着几张会议文件，神情不甚严肃，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他怎么也上来了？
苏小柠淡淡笑了笑：“挺好的，很有节日气氛。”客气又疏离。
顾夜寒顿了顿，视线从她眼中一扫而过，又落在楼下那棵显眼的圣诞树上，忽然问：“想要什么礼物？”
她怔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顾夜寒，送人礼物？还是问她想要什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旋即摇头：“没必要，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他们这种关系，谈礼物也太奇怪了。
“节日而己。”顾夜寒神色不变，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拒绝，“随你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苏小柠心里嘀咕，这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她将目光移向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声音轻淡：“那我选……什么都不要。”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你总说没意义。”顾夜寒盯着她，嗓音低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情绪，“那什么才有意义？”
苏小柠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栏杆上划过，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带着点遥远的期盼：“大概是……想回去的地方还在，想见的人还在。”比如，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小院，和再也见不到的人。
顾夜寒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灯光下，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那一瞬间的落寞几乎刺痛了他的眼。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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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雪下得更大了，簌簌地落在窗玻璃上。
苏小柠一个人披着外套，在花园的小路上缓步而行。顾宅的后花园一向安静，是她这段时间最喜欢的地方。下午那场关于“意义”的对话，让她心里闷闷的，想出来透透气。
转过一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她脚步一顿。
那里多了一棵小树苗，大概只有她小臂那么高，叶片青翠，枝干笔首，小巧却健康，刚好栽在她常走过的那段路旁。旁边的雪被人清扫干净，露出新鲜的土壤，显然是刚刚种下不久。
这是……柠檬树？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片嫩绿的叶子，带着雪后特有的冰凉。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Lemon……她的代号。
是他吗？怎么会……
“柠檬树啊……”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还真是有点俗气。”可她眼里的光却渐渐变得温柔，像融化的春雪。这算什么？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远处的书房窗前，顾夜寒双臂抱胸，静静站着，目光穿过薄薄的玻璃看向她在雪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窗外的灯光映在他俊朗的侧脸上，那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什么。周文刚刚汇报完“§”符号的最新调查进展，依旧没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对方像个幽灵。他挥手让周文退下，视线便再也无法从花园里那个蹲着的身影上移开。
他没有下去，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台上敲击，一下，又一下，像是克制，又像是在等待什么。她会喜欢吗？还是又会说“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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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
苏小柠回到房间后，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她搓了搓手，打开了那只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木盒，里面是她一路带来的零星旧物。一个褪色的布偶，几块漂亮的石头，还有几封信。
翻着翻着，她手指停在一封浅黄色的信纸上——那是一封未寄出的信，纸角微微泛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她坐在床沿，打开信笺，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母亲，我过得很好。
我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没人打扰我，没人认出我。
我学会了自己修电脑、画画、煮饭，也不再怕黑了……只是偶尔，还是会想你做的桂花糕。”
她垂眸读着，嘴角微动，神情却难得柔软，眼底有水光闪动。那时的她，该有多么故作坚强。
读到最后，她轻轻将信重新折好放回盒中，长长叹了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压抑许久的疲惫和思念。
门缝外，一个高大的人影站了片刻。
顾夜寒本想敲门，问问她晚饭想吃什么，或者……只是想看看她。但手刚抬起，就听见了里面那声极轻的叹息，又缓缓落下。
那一声轻到几不可闻，却仿佛掀起了他心中某种久违的悸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涟漪。她……是在想家吗？
最终，他转身离开，脚步极轻，像是不愿打扰这份深夜的宁静。
他的世界，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在节日前夜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柔软。这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他甚至开始有点期待，明天的圣诞节，她会不会……对他露出一点点真心的笑容？哪怕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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