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青瓦飞檐的相府在惊雷中若隐若现。太子王霸天身披玄色大氅,腰间龙纹玉佩在雨幕中泛着冷光,他身后三百禁军甲胄锃亮,手持火把将雨帘都映成了血色。
"哐当——"
鎏金兽首门环应声而落,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王霸天踩着满地狼藉踏入前厅,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廊下白绫随风轻晃,吏部尚书王强的官袍沾满泥污,脖颈处的勒痕狰狞可怖,身下还压着一本边角焦黑的账册。
"殿下,书房暗格里搜出这些。"亲卫呈上半卷残页,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却仍能辨认出"盐引""私铸"等字眼。王霸天的指节捏得发白,三日前户部突然失火,丢失的正是历年盐税卷宗。他垂眸盯着王强青紫的面容,想起半月前在御花园,这位两朝老臣还在朝堂与自己争论。
"殿下,要不要追查同党?"副将压低声音。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己是三更天。王霸天弯腰拾起飘落的账册,指尖拂过被火舌舔舐的缺口,忽然轻笑出声。雨声愈发急促,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倒像是阎罗殿前的编钟。
"人死账清。"他将残页掷入烛火,看火苗瞬间吞噬所有罪证,"传本太子令,王尚书操劳成疾猝然离世,厚葬。"转身时大氅扫过地面,带起零星火星。禁军们鱼贯而出,只留下满地狼藉在雨水中渐渐模糊,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惊雷炸响天际,王霸天踏入太子府时,玄色大氅己被雨水浸得透重。廊下宫灯在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陈德昌不知何时候在阶前,宽袖中滑出一方素帕,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此事透着蹊跷。"
太子接过帕子擦拭脸上雨水,目光扫过垂花门外的守卫,抬脚往书房走去。陈德昌亦步亦趋,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宛如两柄出鞘的利刃。"王强那老狐狸,在朝中经营二十年,怎么会在殿下刚出宫时就自缢?"他伸手拨弄灯芯,火苗骤然蹿高,"朝中有二皇子的眼线,这消息怕是比禁军的快马还要灵通。"
王霸天解开腰间玉佩,听那温润的玉坠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二皇子镇守西安十二载,关陇贵族的车队往来不绝,去年甚至有人看见他与突厥使臣把酒言欢。"陛下最恨结党营私。"陈德昌突然凑近,袖中飘出一丝龙涎香,"西北军饷逐年递增,可粮食却一车车进了贵族私仓,若是让陛下看见那些账本......"
案头的宣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幅未写完的奏折。太子望着窗外暴雨,想起老师临终前紧抓他的手,浑浊的眼中满是不甘:"防着你二弟......"此刻闪电照亮天际,他忽然抓起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如血:"去,把王强书房暗格里剩下的账本,原封不动送到父皇案头。"
陈德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躬身退下时,正撞见小太监捧着燕窝粥候在门外。雨势渐小,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仿佛远处传来的战鼓。
紫宸殿内烛火摇曳,十二根盘龙金柱上的龙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王维攥着账本的指节泛白,青筋顺着手臂蜿蜒,账册边角被捏得卷了起来,那些记录着关陇贵族私吞军饷、倒卖盐铁的字迹,如同一把把利刃,剜着他的心。案头未凉的茶盏蒸腾着袅袅热气,却驱散不了殿内凝结的寒意。
“当年太祖皇帝铁腕平八姓,血流渭水三日不绝,”王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冕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不过几十年,这些蛀虫又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他猛地将账本摔在地上,纸页如惨白的蝴蝶西散翻飞。
李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到冰凉的青砖上。他余光瞥见账本上那些朱笔圈出的名字——从世袭国公到边关守将,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大网,随便牵扯出一人,都可能撼动朝堂根基。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滑进官服,喉咙发紧,他不敢接话,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万劫不复。
殿外传来更夫梆子声,己是三更天。王维负手踱步,玄色龙袍扫过地面,带起阵阵寒意。忽然,他停在李应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应,朕命你即刻启程西安,彻查此事。”他抬手取下墙上的龙泉剑,剑鞘上的螭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持此剑,所到之处如朕亲临,三品以下,先斩后奏!”
剑鞘重重落在李应面前,发出闷响。李应盯着那柄象征皇权的宝剑,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咬牙开口:“陛下……臣想借您一样东西。”
“说!”王维的声音带着不耐。
“陛下的内卫。”李应抬起头,目光与王维相撞,又迅速垂下,“西北势力盘根错节,仅凭龙泉剑恐难震慑。唯有陛下随身内卫,方能让各方知晓,臣此次乃是代天巡狩。”他顿了顿,额头再次触地,“还望陛下信臣一回!”
殿内死寂。王维着腰间内卫腰牌,这是掌控内卫的生死令牌,二十年来从未离身,是比玉玺更私密的皇权象征。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良久,他解下内卫腰牌,玉坠碰撞龙泉剑的脆响在殿内回荡:“若查不出真相,你我君臣,都去皇陵前跪着!”
夜漏滴至寅时三刻,李府后门的铜环轻响三声。李应刚卸下御赐的龙泉剑,便见燕青如夜枭般翻过低矮的月洞门,玄色劲装还带着露水的寒意。檐角宫灯将两人身影拉长,在青砖地上交织成网。
"大人,陛下密令。"燕青从袖中抽出半幅素绢,月光下隐约可见朱砂御印,"内卫十二暗桩己在西安布下,只等您一声令下。"他的目光扫过案头摊开的舆图,指尖点在关中密密麻麻的红点上,"这些都是近三月二皇子往来书信的落脚点。"
李应着案头的内位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几分。正欲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捧着鎏金诏书踉跄而入:"大人!圣旨到——"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夜色:"着李应即刻领梁山黄信、张清二人,协同钦差卫队,星夜赶赴西安......"诏书展开时,金丝绣的蟠龙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李应跪地接旨的瞬间,余光瞥见黄信与张清己立在月洞门外,前者腰间丧门剑泛着青光,后者袖中石子隐约可见棱角。
"好!好!"李应猛地起身,袍角扫落案上的密报,"梁山三位头领同去,便是关陇铁打的营盘也要凿出个窟窿!"他抓起龙泉剑,剑鞘与玉佩相撞发出清越鸣响,"燕青,你带内卫暗中查探贵族私庄;黄兄弟、张兄弟,明日卯时三刻,校场点兵!"
更鼓声渐远,东方泛起鱼肚白。李府上下灯火通明,管家举着火把疾步穿梭,将调兵令送往各个营房。黄信与张清对视一眼,同时按住腰间兵刃——二十年前梁山好汉血染征袍换来的世袭爵位,此刻终于要派上用场。燕青消失在院墙之外,只留下几片带露的草叶,在晨风中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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