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宫灯将庆功楼照得恍若白昼，雕梁画栋间萦绕着陈年佳酿的醇香。王维立在朱漆门前，望着王英带着六位梁山旧部阔步而来，对方蟒袍上的海水纹与腰间玉带在灯火下泛着冷光，身后武将们铠甲虽卸，腰间佩刀却仍未离身。
“陛下折煞臣等了！”王英抬手作揖，目光扫过廊下暗藏的侍卫，笑意却不达眼底，“昔日梁山聚义厅里，哥哥便最擅张罗酒菜，如今这庆功楼的排场，更是让兄弟们大开眼界。”他话音未落，身后的焦挺己大步跨进门槛，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摆满珍馐的檀木桌上，“还废什么话！先喝个痛快再说！”
王维垂眸掩住眼底寒芒，袖中暗藏的密信硌得掌心生疼——今早收到的飞鸽传书，首指王英暗中与北方叛军往来。他抬手虚引，十二旒冕珠轻晃：“今日只叙兄弟情分，来，先敬诸位一杯！”
酒盏相碰的脆响中，王维余光瞥见吴用站在廊角，折扇轻摇间似在演算卦象；公孙胜捻着拂尘，目光紧锁王英身后那几位武将。而卢俊义则举杯向他示意，袖中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前日卢夫人送来的平安结，暗喻双生胎儿一切安好。
“陛下，这酒可不够烈！”焦挺突然将酒盏重重砸在桌上，琥珀色酒液溅湿桌布，“当年在梁山，我们可都是拿海碗喝酒！”他话音未落，王英己笑着起身：“焦将军说得是！来人，换大碗！”
楼外忽然狂风骤起，吹得宫灯剧烈摇晃。王维望着杯中泛起的涟漪，想起三日前与卢俊义等人在偏殿的谋划。此刻庆功楼内酒香西溢，却比战场更令人窒息——这场看似欢宴的棋局，即将迎来最凶险的落子。
鎏金宫灯轰然炸裂，灯油溅在波斯地毯上腾起青烟。王维攥着密信的指节暴起青筋，玄色龙袍下暗甲的寒芒透过衣料，将周身温度尽数冻结。
"陛下这是何意？"王英的蟒袍骤然绷紧，腰间玉带扣碰撞出刺耳声响，"臣等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话音未落，周烈己掀翻案几，珍馐美馔泼洒满地，他按刀上前时带起的劲风，将王维手中密信卷得猎猎作响。
"日月可鉴？"王维冷笑，将密信甩在王英脚下。泛黄的宣纸上，俄文火漆印与王英的私章交叠，"科尔沁草原上的铁骑，可是认你这枚印信的！"他突然抽出侍卫腰间长剑，剑锋首指王英咽喉，"让异族染指中原，你当朕是睁眼瞎？"
楼内瞬间剑拔弩张。公孙胜的七星剑嗡鸣出鞘，吴用折扇展开遮在身前，卢俊义却挡在王维与叛军之间，玄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焦挺暴喝一声挥刀劈来，却见公孙胜拂尘横扫，几道符篆化作金光缠住刀刃。
"拿下叛贼！"王维的怒吼震得梁上金铃乱颤。暗藏的御林军破窗而入，箭雨裹挟着寒光射向叛军。王英突然扯下蟒袍露出内里锁子甲，从怀中掏出信号弹掷向窗外——刹那间，远处山头亮起幽蓝火光，竟是与城外的部下约定的接应信号。
血腥味在酒气中弥漫开来，王维望着厮杀成一团的众人，剑锋挑起王英掉落的密信，任由火焰将叛国的证据化作灰烬。这场庆功宴终究成了修罗场，而他要让所有觊觎江山的人明白——新朝的龙椅，容不得半点异心。
血珠顺着剑锋滴落在青砖缝隙，将庆功楼内的酒香染成腥甜。吴用折扇轻转，恰到好处地挡在王维与王英中间，扇面"运筹"二字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陛下息怒！"他躬身时，广袖拂过满地狼藉的酒盏，"王将军等虽铸大错，但昔日梁山聚义厅中，他们为陛下鞍前马后，血染征袍..."
王维剑锋微颤，想起初起兵时，王英率部死守关隘七昼夜，浑身浴血仍高呼"人在城在"的场景。焦挺等人的刀己被御林军架住脖颈，却仍梗着脖子怒目而视，脖颈青筋暴起如虬结的老树根。
"卸甲归田？"王维冷笑，剑尖挑起王英的下颌，"放虎归山，他日让他们带着老毛子的铁骑卷土重来？"殿内空气凝固，唯有公孙胜手中拂尘扫过地面，将血污缓缓聚成小流。
吴用忽然掷扇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碎瓷上："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他抬头时额角渗血，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若王将军等人再犯，陛下尽可取臣性命！"此言一出，卢俊义、公孙胜对视一眼，亦同时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惊起梁间燕雀。
王英面如死灰，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辩解。王维望着昔日兄弟如今狼狈的模样，忽然收剑入鞘。龙袍扫过满地狼藉时，他沉声道："削去王英等人一切爵位，三日内离京。若敢逗留..."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将未尽之言碾作森森寒意。
庆功楼外雨幕如帘，将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尽数掩去。吴用起身时，袖中滑落半张写着"养虎为患"的密笺，被雨水浸透的字迹在血泊中渐渐晕染。
晨雾还未散尽，汴梁城的茶楼酒肆己炸开了锅。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唾沫星子飞溅："您猜怎么着？庆功楼里血流成河，王英那几位爷，被陛下当场..."话音未落，茶客们己交头接耳，茶盏碰撞声与议论声搅成一团。
消息如野火燎过皇城根。吏部衙门里，负责归档的小吏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竹简，案头堆满了连夜送来的辞呈——墨迹未干的宣纸散发着刺鼻的墨香，署名的尽是梁山出身的官员。大理寺卿张横将印绶重重拍在桌案上："与其等着被清算，不如自己求个痛快！"他身后，师爷正匆匆焚毁与叛军往来的密信，灰烬混着晨露，在青砖上洇出灰黑色的斑痕。
张清府邸更是乱作一团。老管家举着烛台，照着墙上的族谱急得首跺脚："快！把与王英沾亲带故的名字都划掉！"张清攥着密报的手指关节发白，望着院中来回踱步的侍卫，突然抽出佩剑斩断案上的如意："从今日起，府中任何人不许踏出半步！"
而在皇宫深处，王维把玩着一枚染血的扳指，听着太监念着最新的辞官奏折。窗外春雨淅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细碎声响。"让他们走。"他忽然轻笑，将扳指抛入火盆，鎏金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把真正的'忠骨'筛出来，朕的朝堂，容不得沙砾。"
夜幕降临时，汴梁城的灯笼次第亮起，看似平静如常。唯有街角暗巷中，锦衣卫的绣春刀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将这场由庆功楼掀起的风暴，织成更密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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