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镇北关东面的防线,己经彻底变了模样。
一条条深邃的壕沟如巨蟒般盘踞在大地上,彼此交错,蜿蜒曲折。从高处俯瞰,那复杂的“之”字形结构,像一道道丑陋却致命的伤疤,将原本平坦的土地切割得支离破碎。
苍狼营的操练声,每天都吼得震天响。单雄这个昔日的匪首,如今却成了最严苛的教官。他拿着军棍,亲自盯着那帮桀骜不驯的旧部练习队列和军姿,稍有不慎就是一顿臭骂和体罚。
“腿再抬高点!没吃饭吗?就你这熊样,还想跟着将军吃香的喝辣的?回去啃石头吧!”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军令如山,听不懂人话?”
被骂的悍匪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嘀咕:大当家的,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破阵营的老兵们则抱着臂膀,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时不时还指点江山,传授一些“如何将被子叠成豆腐块”的独门秘诀,气得苍狼营的新兵们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整个镇北关,都沉浸在这种紧张、有序,又带着一丝古怪活力的氛围中。
这天,一骑快马从西边官道疾驰而来,马上的斥候满身风尘,见到城门便高声大喊:“西境急报——!苍狼帝国遣使来访!”
消息很快传到了帅府。
楚云曦放下手中的朱笔,面前的沙盘上,己经密密麻麻插满了代表着各种工事和兵力部署的小旗。
“苍狼帝国?”徐沧站在一旁,眉头微蹙,“他们在这个时候派使者来,意欲何为?是来祝贺将军大破狄族,还是想趁机窥探我军虚实?”
楚云曦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指尖在沙盘上那代表着西境的区域轻轻划过。
苍狼帝国,邻国太子。
这几个字,让她的记忆深处,浮现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原著中的深情男二,邻国太子魏子渊。一个为了原主,甘愿放弃王位,默默守护,最终却落得个国破人亡、孤苦终老的悲情角色。他对原主的痴情,曾是无数读者心中的意难平。
然而,【战神烙印】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丝极细微的、冰冷的警兆。
仿佛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正微笑着,缓缓靠近。
“有意思。”楚云曦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传令下去,开中门,以最高规格迎接。我倒想看看,这位‘深情’的太子殿下,究竟想唱哪一出戏。”
三日后,苍狼帝国的使团,在镇北关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入城。
与北疆的粗犷萧杀不同,这支使团尽显西境大国的风范与富庶。仪仗华美,护卫的铠甲精良锃亮,人人皆是气息沉稳的武道好手。
使团中央,一名青年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悬美玉,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他神情温和,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路行来,引得不少关内女子偷偷探头窥看,面泛红晕。
此人,正是苍狼帝国太子,魏子渊。
帅府大堂,楚云曦一身戎装,并未更换女装。她就那么平静地坐在主位上,看着魏子渊一步步走入大堂。
“苍狼魏子渊,见过楚将军。”魏子渊在堂下三步处站定,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平辈之礼,声音清朗如泉水击石,“久闻将军天纵之资,于镇北关外大破狄族,筑京观以震慑宵小,实乃我大炎之幸,亦是北境万民之幸。子渊心向往之,特奉父皇之命,前来祝贺,并商讨共御北狄之事。”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目光中充满了真诚的欣赏,仿佛他真的是一位仰慕英雄的邻国储君。
若非灵魂深处的警兆,楚云曦几乎也要被他这完美的演技所迷惑。
“太子殿下谬赞了。”楚云曦的语气平淡如水,“北疆苦寒,将士们不过是为了活命,拼死一搏罢了。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上座。”
当晚,帅府设宴,为使团接风。
主位之上,楚云[曦]与魏子渊分坐两侧。单雄作为副帅,也赫然在列。他看着对面那个小白脸似的太子,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能闷头喝酒,大口吃肉。
酒过三巡,魏子渊放下酒杯,轻声感叹道:“今日入关,见将军麾下兵士,虽衣甲朴素,然人人目光锐利,队列井然,可知将军治军之严明。子渊实在好奇,将军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支疲敝之师,打造成如今这等虎狼之军的?”
来了。
楚云曦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并未看他:“殿下说笑了。不过是让他们吃饱穿暖,再告诉他们,谁敢抢他们的饭碗,就砍了谁的脑袋。法子很笨,但对我们这些粗人来说,很管用。”
一旁的单雄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羊腿,瓮声瓮气地附和:“对!我们将军说了,道理是跟人讲的,跟畜生不用讲,打服了就行!”
魏子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转向单雄,举杯道:“这位想必就是新任的单副帅吧?听闻单将军曾是黑石山之主,豪勇无双。如今能得将军这等猛将辅佐,可见将军人格魅力非凡,实乃明主之相。”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在暗指单雄乃是降将,隐隐有挑拨之意。
单雄哪里听得出这些弯弯绕绕,他只觉得这小白脸说话中听,当即哈哈大笑,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太子殿下客气了!俺老单就是个粗人,哪懂什么大道理!反正将军指哪,俺就打哪!谁敢跟将军过不去,俺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说着,他还示威似的,用油腻腻的大手拍了拍自己那把门板似的巨刃。
魏子渊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术,准备了一箩筐的试探,结果全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或者说,是撞上了一堵不讲道理的铁墙。
一个油盐不进,一个一根筋。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笑道:“将军胸襟,子渊佩服。只是北狄虽暂时退却,但其狼子野心不死。我苍狼帝国西临大漠,也常受其扰。不知将军在边境防御上,可有什么新的章程?若有需要,我苍狼愿提供一批上好的铁矿与工匠,助将军一臂之力。”
他这是想用援助,换取刺探镇北关防御体系的机会。
楚云曦终于抬眼,首视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深不见底的眼眸,清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首抵人心最深处的黑暗。
“殿下的好意,云曦心领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不过,我镇北军的事,还习惯自己解决。不劳殿下费心。”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至于防御章程,也很简单。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单雄,又扫过满堂杀气腾腾的镇北军将领。
“迎接它的,只有猎枪。”
宴席不欢而散。
魏子渊带着他那温和完美的笑容,告辞离去。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双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阴沉与狠厉。
书房内,只剩下楚云曦和徐沧。
“这个魏子渊……”徐沧皱眉道,“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绝非善类。”
“他比凤昭更难对付。”楚云曦走到窗边,看着使团下榻的院落方向,夜色中,那里灯火通明。
“凤昭的野心和愚蠢,都写在脸上。而这位太子殿下,却懂得用最完美的皮囊,去包装最贪婪的野心。”
她回过头,眼中寒光一闪。
“他不是来祝贺,也不是来结盟。他是来估价的。”
“估价?”徐沧不解。
“估算我镇北军的实力,估算吞下北疆这块肥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楚云曦的声音冷了下来:“传令幽影卫,给我盯死了苍狼使团的每一个人。我倒要看看,这只披着玉兔皮的狼,究竟想在我的地盘上,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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