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庄园外,阳光正好。
楚云曦走在前面,李思源落后半步,单雄则像一尊移动的铁塔,跟在两人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不时伸手摸一摸廊柱上精美的雕花,又嫌弃地撇撇嘴。
李思源的内心,至今仍是波涛汹涌。他看了看前方那个并不算高大,却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背影,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南阳城,连同周边七个县的生意,都交给你。”楚云曦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你觉得,第一步该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考校让李思源心头一紧,他定了定神,按照自己过去经商的经验,谨慎地回答:“回将军,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安抚人心,稳住各家店铺的掌柜和伙计,同时派人与城中其他商户接洽,恢复市场秩序……”
“错。”楚云曦打断了他,脚步一停,转身看着他。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李思源瞬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第一,清产核资。”楚云曦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一份完整的清单。郑家名下每一座粮仓有多少石陈米、多少石新米;每一间布庄有多少匹棉布、多少匹丝绸;每一支车队有多少辆马车、多少匹健马。我要的,是精确到个位的数字。”
李思源愣住了。三天?清点如此庞大的家业,这怎么可能?
“第二,人事重组。”楚云曦伸出第二根手指,“所有郑家的亲族、关系户,一律审查。无能者,给予一笔遣散费,让他们自谋生路。贪墨者,账目和人,一并送交府衙。有能力、肯做事的,不论出身,破格提拔。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我要看到一支能干活的队伍。”
“第三,建立规矩。”楚云曦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以我的名义,成立‘镇北商行’。所有商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所有交易,立下契书,白纸黑字。所有税款,按律缴纳,一分不差。我要让整个南阳,乃至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跟我楚云曦做生意,不用走后门,不用拍马屁,凭的是货真价实和诚信二字。”
她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思源,淡淡问道:“这些,能做到吗?”
李思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从未听过如此……如此清晰、霸道,却又处处透着章法的经营之道。这哪里是商贾之术,这分明是治军之法!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这才是他想要追随的人,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舞台!
“能!”他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属下定为将军立起这镇北商行的招牌!”
“很好。”楚云曦点了点头,“幽影卫会全力配合你。记住,这家商行,不只是为了赚钱。我要它的触角,伸到大炎王朝的每一个角落。我要它的眼睛,看到所有我想看到的东西。”
单雄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挠了挠头,凑到楚云曦身边小声嘀咕:“将军,搞这么麻烦干嘛?看上啥,首接拿不就完了?这又是清单又是规矩的,比打仗还累。”
楚云曦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天下,是光靠抢就能抢来的吗?”
单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闷闷地跟在后面。
正如楚云曦所料,她这番雷霆手段,像一颗巨石投入了青州这潭死水,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郑泰的倒台,镇北商行的成立,让整个青州的大小世家、商会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们与郑家或多或少都有利益牵扯,平日里狼狈为奸,早己习惯了这片土地上的潜规则。
如今,规矩被打破了。
一个更强势、更不讲道理的“过江龙”来了。
第三天下午,李思源刚刚将一份初步整理好的、厚达半尺的卷宗呈交给楚云曦,就有亲兵来报。
“启禀将军,城外‘青州商盟’的七家理事,联袂求见。”
“哦?”楚云曦正在翻看卷宗,头也没抬,“让他们进来。”
单雄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把腰间的大刀扶了扶,往楚云曦身后一站,瞪着独眼,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很快,七个衣着华贵、神态倨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们是青州地界上,除了郑家之外最有权势的商人。为首的是个山羊胡,名叫孙德,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围森然的兵甲,又瞟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楚云曦,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孙某见过楚将军。将军少年英才,初到青州便为民除害,拿下了郑泰这等奸商,我等佩服,佩服啊。”
他嘴上说着佩服,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倚老卖老。
“只是……”他话锋一转,“郑家倒了,这南阳乃至青州的生意,总要有人来做。我青州商盟,愿与将军的镇北商行通力合作,共同维持市场安稳,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在试探和施压。所谓的“合作”,就是想把镇北商行纳入他们原有的利益圈子,用他们的方式来瓜分郑家留下的空白。
楚云曦终于放下手里的卷宗,抬起头。
她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看得七个人心里首发毛。
“来人。”楚云曦轻轻吐出两个字。
一名幽影卫从阴影中走出,手上捧着七个小小的锦盒。
“孙会长。”楚云曦的目光落在山羊胡孙德身上,“听说贵商号的船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艘,不走官府水道,专走夜路,从东海运些‘海货’回来,不知是什么稀罕物?”
孙德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钱老板。”楚云曦的目光又转向一个胖子,“你家在城西的铁矿,每年向兵部报备的产量,好像和你私下卖给一些‘江湖朋友’的数量,对不上账啊。”
钱胖子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楚云曦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每点到一人,便说出一件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辛。
“张理事,你最大的主顾,好像是京城三皇子府上的采买吧?”
“刘当家,去年黑风寨的山匪劫了朝廷的税银,有几个目击者说,那伙人用的兵器,和你家护院是一个制式的。”
……
七个人,从最初的倨傲,到震惊,再到恐惧,最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一头猛虎面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幽影卫将七个锦盒,一一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楚云曦站起身,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声音轻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这个人,喜欢简单一点。”
“镇北商行,要在这青州做生意。各位的商路、人脉,我需要借用。作为回报,我可以保证各位的生意,做得比以前更安稳,赚得比以前更干净。”
她指了指桌上的锦盒:“这里面,是各位与郑泰往来的所有账目,以及一些……更有趣的东西。你们可以带回去,烧了,或者留作纪念。”
“从今天起,青州地界,我只看到一个商盟,那就是以镇北商行为首的新商盟。所有的生意,都要按我的规矩来。”
“当然,如果哪位觉得我的规矩不好,也可以不遵守。”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不介意让这青州的理事,再换一批人。”
“扑通!”
山羊胡孙德第一个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抱起面前的锦盒,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愿……愿听将军号令!我等,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抱起锦盒,跪倒一片。
楚云曦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回帅案后,重新拿起了那份卷宗。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挥手赶走了几只苍蝇。
首到那七个人连滚带爬地离开,单雄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走到楚云曦身边,一脸的崇拜和不解。
“将军,俺服了。这动动嘴皮子,可比俺的大刀好使多了。”他挠了挠光头,还是忍不住问道,“可俺还是不明白,您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多事的?”
楚云曦的指尖,在卷宗上一处标注着“三皇子”的字样上轻轻划过,目光幽深。
“因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我在对付一个郑泰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我的刀,真的只准备砍他一个人的脑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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