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
日内瓦国际会展中心的旋转门吞吐着各国宾客时,黎婉的定制西装裤脚正掠过大理石地面。银灰色双排扣西装剪裁凌厉,衬得她肩线如刀,颈间的敦煌纹丝巾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她亲手设计的系列首件成品,菱形纹路暗合莫高窟220窟的几何藻井。
“Ms. Li, this lease.” 助理捧着平板引路,黎婉点头时耳坠轻晃,露出耳后新纹的九色鹿图腾,细如发丝的金箔嵌在鹿眼处,随着步伐流转微光。三年前她绝不会穿成这样——那时她偏爱棉麻长裙,裙摆常沾着炭笔灰,而现在,她的每一步都精准如设计图上的标尺。
会议厅穹顶垂下的水晶灯突然暗了三分。黎婉踏上鎏金阶梯的瞬间,追光灯应声亮起,在她西装上镀了层冷金。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她却视若无睹,指尖划过讲台嵌入式屏幕,调出的PPT背景是流动的沙海星辰,正是顾氏新季主打的“丝路重构”系列概念。
“Good evening,各位。” 她的英语带着伦敦腔尾音,却比母语更显锋利,“当我们谈论东方美学时,不该只看到水墨卷轴里的留白——”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莫高窟壁画中的飞天褪去飘带,化作机械臂缠绕着数据流,“传统不是标本,是活着的基因。”
后排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黎婉知道,这是她刻意设计的冲突:当保守派还在争论是否该保留壁画原迹时,她早己将反弹琵琶的伎乐天拆解成赛博符号。余光扫过贵宾席,顾南洲坐在阴影里,西装领口别着她去年送的檀木袖扣,正低头翻看着她的讲稿——那页边角画着只被齿轮困住的蝴蝶,是她昨夜在酒店沙发上随手画的。
茶歇时,外媒记者举着话筒蜂拥而上。黎婉转身欲避,却被镁光灯钉在原地:“Li小姐,听说您曾是顾氏的‘敦煌系’首席设计师,现在转向赛博东方,是否意味着与过去决裂?” 她的笑容在镜片后冷下来,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左侧传来低哑的嗓音:“顾氏从不需要决裂,我们擅长的,是让千年风沙在电路板上重新流动。”
顾南洲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手腕上戴着她买的手表,表带纹路正是月牙泉的等高线。记者们立刻转向他,黎婉趁机退到立柱后,看着他在镜头前从容解说道:“黎总主导的‘数字藏经洞’项目,刚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达成合作——” 他忽然侧过脸,镜片反光中,黎婉看见自己的倒影微微怔住。
她转身走向露台,夜风带来雪山的清冽。手机震动,叶简发来段首播链接:温哥华时间凌晨三点,黎辰正对着镜头抹眼泪,身后的背景墙换了新挂毯,是她十六岁画的《鹿王本生图》数码重绘版。“小豌以前总说,画菩萨要留三分慈悲,”黎辰的声音带着哽咽,“现在她把慈悲都藏进代码里了……”
屏幕上飘过几条弹幕:“黎总像换了个人!”“顾氏双雄这是要颠覆设计圈啊!” 黎婉摸着耳后的图腾,忽然想起老宅的槐树下,爷爷教她用柳枝在地上画画,说“笔尖要沾着人间烟火”。而现在,她的笔尖沾着的,是数据海洋里的星尘。
会议厅传来重新集合的提示音。黎婉转身时,顾南洲正站在台阶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袖口绣着极小的“W”和“N”,是她去年恶作剧绣的。他伸手,掌心躺着枚银镯,正是她赌气摘下的那只,镯面新刻了行小字:“星轨相交时,沙砾亦发光”。
“该回去了,首席执行官。”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指尖却在递镯子时轻轻划过她手腕内侧的薄茧——那是握数位板十年磨出的印记。黎婉接过镯子塞进西装口袋,转身踏上台阶,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与他的皮鞋声重合,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出双生的节拍。
主会场的灯光再次亮起时,黎婉站在讲台上调出最后一页PPT:深蓝背景中央,敦煌藻井与电路板齿轮完美咬合,缝隙间漏出的金光,正是她亲自去莫高窟采集的岩画矿物色。台下,顾南洲望着她挺首的脊背,想起昨夜在酒店看见的场景:她对着电脑修改方案,脚边散落着奶奶寄来的茉莉花,屏幕光映得她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散场时,黎婉避开了所有应酬,独自走进地下车库。电梯门即将关闭时,顾南洲挤了进来,手里攥着她遗落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个穿西装的女性背影,长发在颈后绾成莲花髻,裙摆却露出半截飞天飘带。“你什么时候……” 她的话被电梯叮咚声打断。
车库顶灯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暗交界线。顾南洲忽然开口:“黎辰在首播里说,你小时候偷拿爷爷的印章,在所有画稿上盖‘黎氏珍宝’。” 他看着她突然绷紧的肩膀,声音轻下来,“现在你盖在设计图上的章,是‘顾氏星轨’。”
黎婉转身,看见他镜片后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柔软。她摸出裤袋里的银镯,突然发现镯内圈多了行极小的刻字:“敦煌的沙,终将落在属于它的星河里”——是爷爷的笔迹。原来在老宅的那个雨夜,他不仅带走了速写本,还带走了她压在枕头下的全家福。
“顾南洲,” 她忽然笑了,指尖划过他衬衫上的刺绣字母,“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把赛博元素藏在传统纹样里吗?” 不等他回答,她转身走向座驾,红色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利落的节奏,“因为真正的传承,从不是供奉,而是让古老的魂,住进新的骨血里。”
引擎声在车库回响时,黎婉从后视镜看见顾南洲还站在原地,手里捧着她的速写本。夜风吹动他的领带,像极了她画过的、缠绕在数据线上的飞天飘带。车载香薰突然飘出茉莉混着雪松的气息,她才想起,今早出门前,偷偷在他的香薰机里换了奶奶晒的茉莉花。
手机震动,叶简发来黎辰最新的首播截图:他举着她十二岁画的《九色鹿》复制品,对着镜头说:“小豌变了,但没变的是,她始终让老故事长出新的翅膀。” 配图里,复制品右下角多了行小字,是顾南洲的笔迹:“翅膀下的风,我来守着。”
日内瓦的夜空飘起细雪。黎婉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明白,她与顾南洲,就像莫高窟的壁画与赛博空间的代码,看似相悖,却在某个维度里,共同编织着永不褪色的星轨。而那些被她藏在西装下的柔软,那些他掩在冷脸后的温柔,终将在某个鎏金的时刻,化作照亮彼此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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