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铺的晨雾像融化的牛乳般粘稠，赵刚的布鞋踩在温泉旁的青苔上发出咯吱声响。他故意把腰间配枪的皮套解开，转身对身后二十米处的周慕云喊道："周文书，把水温记录拿过来！"年轻人小跑时左腿微跛的动作，让赵刚想起昨夜医疗队汇报的伤口特征——三菱军刺造成的贯穿伤会在腓肠肌形成独特的螺旋形疤痕。
温泉蒸汽在岩石间形成天然屏障，魏和尚带着侦察排潜伏在硫磺味最浓的东侧。赵刚蹲下试水温时，指尖碰到水底一块异常光滑的石头，借着水波搅动翻过来，赫然是半截被磨尖的伞兵刀。他不动声色地将石块压回去，突然用日语高喊："影武者小组就位！"
右侧灌木丛传来树枝断裂声。周慕云递来笔记本的手突然僵住，纸页间露出半截剃须刀片的寒光。赵刚假装踉跄，左手抓住对方手腕一拧，藏在袖管里的钢丝绳应声落地。
"动手！"随着李云龙的吼声，三十米外看似普通的运柴马车突然掀开篷布，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喷出火舌。假山石后爆出三团血雾，穿蓑衣的"农夫"捂着脖子栽进温泉，水面顿时浮起一层油花——是伪装成农具的掷弹筒密封油！
周慕云一个后滚翻躲到岩石后，从怀里掏出南部十西式手枪。赵刚飞身扑向测温柱后方，子弹在花岗岩上擦出的火星烫焦了他的衣领。他反手甩出三枚铜钱，最边缘那枚划过周慕云耳垂——这是给狙击手张大彪的定位信号。
"砰！"藏在三百米外老槐树上的狙击枪响了。子弹精准掀开周慕云的天灵盖，却在最后一秒被突然窜出的黑影推开。赵刚瞳孔骤缩——那个穿长衫的老账房竟有如此身手！
长衫客从袖中抖出九节鞭，钢环碰撞声像催命符般刺耳。赵刚侧身闪过横扫面门的鞭梢，突然发现鞭节间藏着细如发丝的金属线。他猛地后仰，钢丝擦着喉结划过，身后碗口粗的松树被拦腰切断。
"留活口！"赵刚大喊着甩出武装带缠住对方脚踝。李云龙从侧面突进，枪托砸在长衫客后颈的闷响让人牙酸。俘虏倒地时，赵刚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失的断口——这是晋绥军情报处"断指盟"的标记！
温泉西北角突然传来爆炸，气浪掀翻了临时搭建的检测棚。赵刚在漫天飞舞的纸张间看到份烧焦的采购清单，残存字迹显示"硝酸铵"与"硫磺粉"的进货量远超农用需求。
"老李！带二营封锁通往黑石沟的岔路！"赵刚踹开压住俘虏的木板，却发现长衫客嘴角溢出黑血——后槽牙里藏着氰化钾胶囊。他掰开死者手掌，掌纹间沾着煤矿工人特有的石墨粉，指甲缝里还有未洗净的黄色粉末。
魏和尚提着冒烟的冲锋枪跑来："政委，逮住个想炸水渠的！"俘虏被按在地上还在嘶吼日语，赵刚却盯着他解放鞋底的特殊防滑纹——这是专门针对湿滑矿井设计的鞋底。
"立即提审。"赵刚扯下俘虏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蛇形刺青，"顺便查查兵工厂最近谁领过雷管。"他转身时踢到个铁皮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西个装有黄色粉末的玻璃瓶，标签上写着"杀虫剂"，但刺鼻的苦杏仁味暴露了真相。
回根据地的山路上，赵刚突然勒住马缰。前方拐角处的老槐树上，三根新折断的枝桠呈等边三角形排列——这是地下党最高级别的预警信号。他摸出怀表，表盘玻璃反射的阳光在岩壁上打出摩尔斯密码的节奏。
"全队隐蔽！"赵刚刚把李云龙推到巨石后，空中就传来炮弹破空的尖啸。第一发落在温泉区，蒸腾的水雾瞬间变成致命弹幕。第二发精准命中他们方才停留的观测点，冲击波震落的碎石像冰雹般砸在钢盔上。
炮击停止后，赵刚从硝烟中捡起块尚有余温的弹片。上面的"昭和十六年"生产铭文旁，有人用锉刀刻意磨出了箭头状凹痕——这是日军特种弹药的标记。他望向东南方连绵的群山，那里有座被标注在缴获地图上的废弃铜矿。
"通知兵工厂加快硝酸钾提纯。"赵刚把弹片扔给技术员，突然压低声音，"另外，让炊事班今晚做顿土豆宴。"李云龙困惑的眼神中，他蘸着弹片上的硝烟在掌心画出简易分子式——黄色炸药的主要原料与肥料仅一步之遥。
当夜，赵刚在油灯下对比三份截然不同的地图。忽然，笔尖在描图纸某处戳出个小洞——黑石沟矿区与废弃铜矿的地下巷道，在垂首投影上竟有十七米的重合区。窗外传来夜枭啼叫，他吹灭油灯，摸黑从床底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用防水布包裹的六块TNT炸药，每块上都刻着奇怪的凹槽。
月光透过窗棂，在炸药表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赵刚用拇指测量着凹槽深度，突然听到屋顶瓦片轻微的滑动声。他无声地抽出枕下的毛瑟手枪，枪口随着脚步声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正对房梁的某个位置。
"啪嗒"，一滴汗珠从横梁落到他展开的地图上，正好晕染了那个致命的巷道重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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