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夜晚的冷意还未完全被阳光驱散，清寒的光照在余粼粼身上时，她听见了不远处海滩上有人类在说话。
不好，被发现了！
几乎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让她从灼烧一般的痛苦中挣扎着揪出一丝理智，顾不得其他，身子一歪掉进海里。
她从未感受到这般温柔又细腻的海水，像小时候被姐姐余祈的手心，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和她如同被灼烧般疼痛的鱼尾。
对了，鱼尾。鱼尾呢？
海水的浸润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余粼粼试着摆动腰肢来控制鱼尾往深海游去，但却发现自己腰以下的部分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这是……”
她下意识地操控着鱼尾，想上下调转方向，但一下失控了，找不到鱼尾的发力点，只能由海水缓慢地将她往海面托举——
不行，她不能浮上去！
余粼粼看到浅海上陆续出现的一团团阴影，人类己经出海了，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力气浮上海面！
她伸手划动水流，试着用唤潮来帮忙。
或许因为硬生生拔下了鳞片，身体疼得不行，影响了唤潮，不过也勉强让海水听她的指挥，将自己送到了更深的海域中。
这里的光线与浅海相比暗淡了许多，余粼粼松了口气，就算没法控制鱼尾，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浮到海面上去。
她这才有闲心来查看自己的鱼尾到底怎么了。
“……咦？”
她试着卷起鱼尾，却发现此时的鱼尾又“回来”了。
只是稍微有些不同。余粼粼伸手去摸，指尖的触感让她瞬时瞪大了眼：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鳞片缓慢地生长出来。
-
等拔鳞的疼痛完全消失时，余粼粼也恢复了对鱼尾的控制。她不敢在这片陌生的海域过多停留，快速回到了深海。
在海藻床上她反复摆动和摸索着自己的鱼尾，不太明白刚刚为什么感觉不到鱼尾的存在了。
或许……小美人鱼故事里的方法是真的？
所以她刚刚其实真的把鱼尾变类的双腿了？
看着完好如常的鱼尾，余粼粼有点难以相信。
不对，也不是彻底的“完好如常”，她抚摸着自己的鱼尾，在某一处发现了一丝异样。
光秃秃的，没有鳞片，是在海水中的一小片细嫩皮肤。
“这是……刚刚拔了鳞片的位置吗？”
她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那片皮肤，瞬间一阵微弱的、夹杂着些许痛意的痒感遍布整条鱼尾。
没错，这里正是她拔掉的鳞片所在的位置。
余粼粼反复观察那片微小的光秃秃的皮肤，如果不去有意触碰，倒也没有什么感觉，浸润在海水中似乎也没有族人们说的那么敏感。
她拔掉的鳞片在她仓皇逃回海里时弄丢了，当时一门心思想着回到海里躲起来，千万别被人类发现，也没有留意自己是不是真的化出了人类的双腿。
总之先休息一会儿，看看身体有没有奇怪的地方，等夜深了再出一趟海试试。
这回余粼粼做了个决定，她不打算等到身体缺水干燥时行动，她要首接拔掉鳞片。
-
这天凌晨，疏舟还是没能等到他的小人鱼。
前一日和表叔吵了一架后，他心里也烦躁得不行，下午在钟老太家帮忙时差点迁怒了希希。
他诚恳地和希希道了歉，不过希希也没那么好哄，说什么都要疏舟陪她吃饭逛街。为了储水箱，他也只能答应了。
“川叔，昨天的事，抱歉。”疏舟先一步和陆与川开口，“你说得对，就算是普通女孩来家里住，我也得问过你的意见，再怎么样也得和你说一声。”
陆与川也是刚迈入三十岁行列的准中年人了，脾性也慢慢稳当下来了，更何况疏舟是他表侄子，都是亲人，有些事也不会计较到底。他笑着摆摆手，“没事，阿舟，我也不该对你那样说的，其实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讲的，是我一时没控制好自己。”
叔侄俩毕竟一起朝夕相伴生活了六年，也不是从没闹过矛盾吵过架，两人也都不想闹得太僵，一来是他们总归还要一起过，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和气点为好，二来又都是男人，为点小事斤斤计较也太不够意思了。
昨日的不和在两人的道歉和微笑中算是翻篇了，木船缓缓驶向广阔大海，疏舟拿着渔网，靠在船舷看着渔船点缀的海面，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她也还是没有来。”
随着渔网撒向海面，疏舟的心也像是跟着渔网一起坠入了海水之中。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不顾一切地跳进大海，往冰冷幽暗的深海游去，他想亲自去找他的小人鱼。
陆与川刚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他转头望去，是沿海礁石堆上站着的一群人发出的声音。
“他们在干什么？”
疏舟也听见了，跟着陆与川的目光随意地望了望，没有过多地关注。
礁石堆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些远，他们的声音传到渔船上也被海风滤掉了不少字眼，但即便如此，陆与川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的词：
“好像在说，看见礁石上有个女孩掉进海里了。”
闻言疏舟又回头朝礁石堆望了望，没有多大的兴趣，盯着撒了渔网的海面随时准备收网，还有些心不在焉。
“哦，大概是谁家的女儿想不开，跳海自杀了吧。”
陆与川凝视着疏舟的侧脸，眉头微微皱起。
还有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告诉疏舟。
礁石堆上的人说，那个女孩的头发是灰色的，腿上还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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