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流血了？”
虽然不像拔掉鳞片和划破手指时那样淌血，伤口也仅仅是一道很浅很浅、浅到几乎看不到的小口子，可从中却缓慢地沁出滴滴微小的血珠。
是被海风吹的吗？
她知道，海面之上的风可不是什么轻飘温柔的存在，偶尔心情好时才轻柔地抚摸海水，或是吹起他们的发丝。
可一旦海风生气了，就会卷起惊涛骇浪，划破往来船只高高扬起的帆，像天空伸出的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搅动着海水，把海面上的一切事物都按进大海里。
毕竟现在她身上没有鳞片覆盖，细嫩的皮肤全部暴露在外，或许禁不住海风的吹拂。
余粼粼停下脚步，静静地观察了一番，似乎因为伤口不大，没有再继续冒出更多的血珠了。
她不敢多耽误，夜空的墨色有些褪去了，染上了灰，看样子夜空不久便要翻起白色的肚皮了，得抓紧时间。
只是……
她眯了眯眼，望着遥不可及的那个远方，不甘地咬紧了唇。
“好远啊，阿舟。”
忍着难以忍受但终究还是咬牙忍受下来的足底刺痛，余粼粼依旧一步步向前走去，她听见涨潮的声音，回头一看，逐渐上涨的潮水淹湿了沙滩。
她这才看见自己走过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小巧但坚定的足迹，蜿蜒着来到她此刻站立的脚下，串成了一条小路。
这是在海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余粼粼心想。
原来人类的双脚在陆地上走过的每一步，都会留下足迹，回头看就能发现，自己一路走来的痕迹和努力。
走神的刹那，一个猛浪头拍上了沙滩，瞬间便吞没了她留下的足迹小路。待潮落后，余粼粼看着被洇湿的沙滩，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消失了。”
没什么好留恋的，余粼粼瘪了瘪嘴，回头看只会浪费时间，不如继续抬脚向前。
-
没走几步，腿上的小口子却越来越疼，不止腿上，余粼粼甚至看见自己的手臂，腰腹，甚至被长发披盖着的后背也隐隐作痛。
不过这一回她感觉到了，她终于意识到了，这并不是因为在外的皮肤细嫩敏感，而是因为，她缺水了。
曾经她一次又一次出海和疏舟见面，一旦脱离海水时间过长，身体就会像现在这样隐隐发痛。
只是当时她有鳞片保护，缺水干燥严重时鳞片末端翻起，脱落。现在她化成了人类的样子，没有了鳞片，当然就是皮肤干燥、脆弱，沁出血滴来勉强当做海水的平替。
但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余粼粼时刻关注着海之尽头的天色，要是在这个样子下因为缺水晕了过去，被人类发现就完了。
是要强撑着继续走下去，还是先回海里补补水，余粼粼有些为难。
她知道，一旦回到海里，好不容易忍着被灼烧的痛才化出的人类双腿就会变回鱼尾，前功尽弃。
“但是……”
但是，余粼粼紧紧咬着唇，但是她想见疏舟。
她一定要用这双腿走到他的面前，她想和他并肩而立，她想和他一起探索这个世界。
灰蓝色的天空逐渐亮堂起来，余粼粼没有再犹豫，转身朝大海走去，一头跳了进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用这双腿“跳”进海里的，她来不及，她没有时间去考虑，就像振尾跃入大海一样，膝盖微微一屈，便跳进了浪潮之中。
-
细长的双腿一瞬间就被海水浸润，温柔地包裹起来，腿上和身体上沁血的小口子也不疼了。
余粼粼亲眼目睹着分开的两条腿贴合在一起，渐渐地她似乎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而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刚刚双腿贴合处有血液流淌的温暖。
更让她吃惊的是，那些因为缺水而出现的小口子上，竟然缓缓地长出鳞片，紧密地贴着皮肤覆盖至全身。
“……原来，是这样变化的。”
想起前一日化出双腿后仓促逃回大海后，她在鱼尾上摸到正在生长鳞片，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不过眼下没有时间去感叹这些变化，余粼粼吐了一串泡泡，腰肢一扭，熟练灵巧地摆动着鱼尾，甩出一串小浪花，迅速地朝疏舟家的海岸游去。
在水里用鱼尾游可比在陆地上用陌生的腿脚走路要快得多了，没一瞬她便来到熟悉的海岸，躲在一处礁石后小心打探了附近的情况，反复确认西下无人，才探头出海，由浪潮将她推到岸上。
疏舟家附近这一片到处都是人类的小屋子，她不敢明晃晃地在沙滩上拔鳞化腿，思来想去，目光扫过停泊在岸边的木船，眨了眨眼，咧开一个笑来：
“那就去阿舟船上！”
反正过一会儿就天亮了，疏舟也要上船出海，既然她本就打算以人类的样子去见他，不如就首接在木船上化形。
余粼粼撑着身体，缓缓地挪到木船处，背靠着坐下。
-
她仰头看着船沿，很高，就算是从疏舟他们平时的入口上去，也是鱼尾没法做到的，只能用人类的双腿，一步一步走上去。
时间紧迫，她没有再犹豫，首接摸向鱼尾，指尖挑起一片鳞，紧咬着牙，狠狠地一扯，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拔鳞，划破指尖，滴血，流到鱼尾上，然后很快就会化出人类双腿……
第三回了，余粼粼对化形的过程己经非常熟悉了，就连拔鳞和流血的痛都有了心理准备，硬着头皮去做，也不再感到这疼痛有多么难以忍受。
疼痛在她的眉头刻下痕迹，拧出一个疙瘩，余粼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人鱼血画出鱼鳞的形状，像灼烧一般，一片片消失。
最后，她看着并拢紧贴的光洁皮肤，恍惚地以为失败了，可试着动了动，眼前的“鱼尾”却一下分成了两条细长的腿。
“好……该去船上了……”
她撑着船缓缓站了起来，足底瞬间涌起的刺痛差点又让她不稳跌倒。
踩着楼梯一步步缓缓上船，刚吹到船上的海风时，余粼粼却猛地一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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