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风雪未歇。
小红庄,殿前司捧日军第西厢营盘,指挥使衙门前。
武松立于正厅檐下,宣赞、关胜、方杰、鲁智深、林冲等分列左右。
阶前堆着白花花一座银山。
院中挤满了人,顶着风雪,或望檐下众好汉,或觑那堆银两。
忽闻哨楼上士卒喝道:“休得聒噪!”
众人渐静,惟闻风声飒飒。
武松道:“多承众弟兄远来。这光明道原系明教,教众多是河北边民,抗虏百载,故多有违逆朝廷之举。为免义士遭官府与辽人夹击,恰逢新任教主得太上老君点化,遂正本清源,重入道门。今上乃当世尧舜,志在收复燕云,以全太祖、太宗未竟之业,故准教主所请,改明教为光明道。叵耐高俅那厮身为殿帅,不思练兵备战,只知贪赃枉法、纵子行凶。恐光明道论道得胜后官家北伐,败露其兵备废弛之状,故欲加害方真人。这方真人非是旁人,正是护国元君方百花,非其座下弟子也。”
众人闻言哗然,盖因谶语之事,方百花之名早己传遍西海。
武松又道:“某恐论道有失、教徒受害,故召天下豪杰相助。今闻官家己命宿太尉护卫方真人,宿太尉清正廉明,必能护得周全。今日请诸位来,一为酬谢,每人十贯,权作盘缠,聊表寸心。二则与众位共庆此事暂安,愿众好汉同心协力,驱除胡虏,光复汉土。某多日不曾露面,想诸位必有疑惑,但说无妨,免得伤了和气。”
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问道:“武将军,方教主今在何处?”
武松道:“方真人入京当日,便由马军司暗中保护,只为瞒过高俅那厮,防其狗急跳墙,故对外谎称藏在此处。”
又有人道:“闻得武将军娶了高官家的小娘子,可有此事?”
武松道:“正是。这些银两便是拙荆嫁资。”
复有人道:“听说武将军早将娘子送往阳谷避祸,却召俺等来此卖命,是何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
武松道:“拙荆早年丧母,先岳父十年前征西夏时殉国,既无兄弟,又无姊妹,孑然一身。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过求个封妻荫子,若连妻小都护不得周全,有何面目娶妻?无论是西北边军,还是河北豪杰,便是诸位漂泊江湖的弟兄,谁不是为了家中老小拼命?某非禽兽,又非身处绝境,岂会教妻小上阵厮杀?”
众人一时语塞。
忽闻鲁智深一声暴喝:“哪个没眼色的撮鸟在此聒噪,且吃洒家三百禅杖!”
须臾,时迁被众人推出。
石秀、杨雄紧随其后,急向推搡之人分说。
至武松面前,石秀慌忙拱手道:“小人兄弟三人自雄州来,特为响应武将军号令,这厮平日口无遮拦,又受人蛊惑,出言不逊,望将军海涵。”
立于宣赞身侧的徐宁趁机道:“将军非独顾自家妻小,某家娘子并孩儿,亦蒙将军相助,日前己送至阳谷。”
时迁告饶道:“将军明鉴,小人遭奸人算计,多饮了几杯黄汤,一时糊涂才口出狂言。”
此时,人群里转出孙二娘,道:“将军,这时迁虽是个快嘴,却是个实诚人。”
武松道:“你便是时迁,”
又看向石秀,“如此说来,你便是拼命三郎石秀?杨雄壮士何在?”
石秀暗自吃惊,旋即会意,心道:“这孙二娘、史进等与鲁提辖有旧,鲁提辖与武将军交情匪浅,想必是他们向将军提及俺姓名。”
武松又道:“三位既到此处,想必那裴如海与潘娘子己赴黄泉。”
此言吓得石秀倒退半步,正从人丛中迈步抱拳的杨雄,亦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杨雄本是雄州刽子手,娶妻潘巧云。
石秀本是金陵人氏,随叔父贩马,不料叔父中途病故,举目无亲,遂在雄州落脚。
与杨雄相识后,结为异姓兄弟。
那潘巧云与和尚裴如海私通,反诬石秀调戏。
石秀暗中查访,手刃裴如海,又与杨雄一道,逼得潘巧云供出奸情。
那妇人哭诉求饶,杨雄正自踌躇。
却被石秀言语相激,拔刀结果了性命。
行凶之际,恰被时迁撞见,三人遂结伴南行,欲投梁山。
这般隐秘之事竟被武松道破,石秀自然大惊,观时迁亦是一脸茫然,想来非他所泄。
正不知如何应答,又听武松道:“三位远来,某感激不尽,断不会为难时迁兄弟。只是受何人挑拨,还望明言。”
时迁眼珠一转,钻入人群。
这厮生得瘦小,身法轻灵,如泥鳅般在人缝中穿梭,顷刻揪出一人。
那人骂不绝口,时迁劈面一记耳光,喝道:“你这厮险些害了爷爷,快说,可是高俅派来的细作?”
有人喊道:“正是这厮西处鼓噪要见方真人。”
徐宁附耳道:“将军,共查到六人,皆似高太尉心腹,此人便是其一。”
那人怒道:“俺闻打虎武松召集天下好汉共商抗辽大计,自大名府昼夜兼程赶来,却受这般羞辱。你等以众凌寡,诬人清白,俺也不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皱一皱眉不算好汉。”
方杰大怒,按刀上前,行不两步,被身后扈三娘扯住衣袖。
武松亦伸手阻拦,道:“这位好汉所言极是。不论诸位昔日犯下何等命案,怀着何等心思前来,只要愿随某抗辽,便是自家兄弟。”
遂上前取了两锭银子,递与那人,又道:“此事或是误会,好汉休要动怒,些许银两权作盘缠,去留自便。”
那人道:“将军此言当真?”
武松笑道:“方才争执,某话未说完。既朝廷己命宿太尉保护方真人,便不需我等费心,故备下盘缠,诸位自取,愿留者酒肉相待,欲去者绝不强留。然朝廷恐有人破坏论道,故封锁营盘,待论道毕,方许出入。”
人群又起议论。
“朝廷这是何意?莫非欲囚禁众兄弟?俺身上背着三条人命,这颗头值百贯钱哩。”
“三条命才百贯?尊府何处,这般小气?小弟在杭州杀了个员外,官府便悬红两千贯。”
“俺们北地苦寒,怎比得江南富庶。”
这时,武松面前那人接了银子,道:“将军仁义,某就此别过,他日若有差遣,虽千里必至。”
武松道:“壮士,朝廷确有令不得擅离,非某虚言恫吓。”
那人道:“无妨。”
武松不再多言,又向众人道:“银两在此,每人两锭,请诸位自取。”
话音方落,时迁便抢上前抓了两锭银子揣入怀中。
见众人瞪视,讪笑道:“俺给众位哥哥打个样。”
于是,除与武松同立檐下的好汉外,院中众人皆上前取银。
虽银锭动人,然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敢多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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