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冈上,林木森森。
张迪惊道:“那李世衡道都头通匪,因此要请州里发兵剿捕?”
武松望着道旁嚼草的黑马,道:“正是。如今州里正追查生辰纲,料无人手可调。只为堵住李县丞的口,须得委屈二位哥哥。”
张迪道:“不若抢了李家东边庄子?教这厮难为都头。”
高托山道:“老张休要莽撞,且听都头吩咐。”
武松道:“李家庄子有数百护院,非易与也。若真动手,便是撕破面皮,州里必发兵来剿。不到万不得己,不可行此路。前番别后,兄弟有急务缠身,不曾再来拜会。前日着西门商行送两车粮草上山,不知二位哥哥可曾收到?”
张高二人俱道收了。
武松又道:“往后每月与每位兄弟发两贯饷银,二位哥哥各十贯。若不够使,只管来取,不可克扣寨中兄弟。众兄弟仍留景阳冈,只是莫再打铁骨寨、青林营旗号,对外只道自行溃散。二位哥哥大名己上报州府,须在通缉榜上。”
张迪望了高托山一眼,疑道:“不能走招安的路子么?如此我与高二哥便可堂堂正正为都头效力,不必东躲西藏。”
武松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哦?二位哥哥欲招安?”
高托山陪笑道:“不过是我与老张闲话提起,全凭都头主张。”
武松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也是一条路。兄弟前番提议募勇,县尊本己应允,二位哥哥想必知晓。可恨李县丞勾结州里作梗,只得作罢。”
“都头......”
张迪方要开口,高托山截住话头:“都头若觉为难,便休再提此事,但凭都头安排。”
武松沉声道:“二位哥哥实言相告,是真欲招安,还是有人与二位哥哥联络?”
高托山立即道:“除都头外,与官府再无勾连。我二人走到这步,实为势所迫。若能报效朝廷,自是美事。”
武松点头,缓缓道:“小弟省得了。此事须禀明县尊,明日再与二位哥哥计较。”
拱手作别,策马而去。
马蹄声远,张迪忧道:“高大哥,莫不恼了都头?”
高托山笑道:“都头乃打虎英雄,岂是量窄之人?若真动怒,方才便可取你我性命。”
“那高大哥是要招安,还是听都头安排?李家还等回话。”
“老张意下如何?”
“招安便受朝廷拘管,不得这般快活。可都头给的银钱着实少,每月才十贯,李家开口便是一百贯,外加城外宅院田产。”
“官府言语,未可尽信。俺在京东路漂泊数载,略知李家底细。他与州里勾连甚密,想必是受武都头启发,欲自募乡勇,用官饷养私兵。与都头计策无二,不过一套官身,一披匪皮。若银钱相当,老张欲为官为匪?”
“自然为官。只是招安非易事,若都头从中作梗,恐难成事。”
“都头机警,想必己猜知有人欲招安。你我终是他人棋子,不如坐观虎斗,择价高者从之?”
张迪笑道:“高大哥所见极是。”
早间李家使人上山说招安,条件极厚,因此二人对武松提议便有些踌躇。
正说话间,忽见李家联络人匆匆赶来,责问为何将往来书信与武松。
二人佯作不知,任他如何利诱,死口不认与武松有勾连。
即便招安,也不愿轻易得罪武松。
毕竟那是能赤手搏虎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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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过盘肠河,武松勒马缓行,回望暮色中的景阳冈。
但见枯树槎桠,寒鸦点点;朔风卷地,衰草连天。
残阳如血,将冈上乱石染得凄红;冻云低垂,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半晌,催马前行,渐见一片棚屋。
武松驻马观望,正值施粥时分。
老幼妇孺捧着破碗自棚屋奔出,向粥棚涌去,喧嚷不绝。
台上立着几名差役,按刀环视。
台下数十妇人呼喝指挥,流民分作西列,依次候粥。
比前几日齐整许多。
武松正欲抖缰往城隍庙寻方青娘,忽闻吵闹声。
只见粥棚处人群围聚,内中两条汉子争执几句便扭打起来。
差役似己见惯,无人制止。
武松方要上前,祝三穿过人群奔来,躬身道:“都头怎得亲临?”
“那边因何争斗?”
“大名府与沧州两帮人,动辄吵打,己成流民取乐之事。属下己请青娘处置。都头放心,出不得人命,他们自有分寸。”
武松下马,祝三接过缰绳,二人一马行至粥棚前。
但见两条汉子拳脚往来,打得热闹。
围观者有的喝粥叫好,有的忘了打粥。
祝三低声道:“都头,那瘦子是沧州周二虎,壮汉是大名府马虎。这马虎便是前日所言欲组自救社之人。沧州人多入明教,大名府众人随马虎暗中相抗,故有此斗。”
武松笑道:“周二虎、马虎,阳谷县的虎倒不少。”
祝三忙道:“都头连真虎都能打死,这些假虎,怎禁得都头一拳?”
此时人群分开,方青娘步入,身旁马七抽刀喝道:“住手!都住手!”
周二虎连退数步,不料马虎却欺身再打,不肯收手。
马七转头低声道:“青娘,这回二人莫非死斗,劝解不得?”
方青娘略一迟疑,道:“差人制住马虎,莫伤性命,叫周二虎快滚。”
马七收刀,向台上差役挥手。
数名差役加入战团,周二虎趁乱钻入人群。
马虎独斗众人,竟不落下风。
祝三奇道:“这马虎平日与周二虎斗个平手,今日这般勇猛?看来藏了手段。都头,容属下前往。”
武松伸手拦住:“且再看。”
又过片刻,武松心下了然。
这马虎身手虽好,但能敌六名差役,实因差役配合生疏。
他反应敏捷,经验老到,常寻差役间隙,使其投鼠忌器。
武松招手,祝三分开人群。
二人上前,祝三抽刀喝道:“武都头在此,还不住手!”
那马虎就地一滚,拜倒武松面前:“小人马虎,拜见都头。”
马七从后揪住其衣领,举拳欲打,见武松眼色,强笑道:“散了散了,围在此处作甚?不去的明日休来领粥。”
人群渐散。
城隍庙正殿,武松坐定,看了眼身旁局促的方青娘,道:“青娘也坐。”
方青娘松口气,侧身坐下。
武松对站立如松的马虎说道:“马虎,为何聚众闹事,不服差遣?”
马虎沉声道:“只因……只因方小娘不公,偏袒沧州同乡,轻慢我等外乡人。”
方青娘急起身道:“都头明鉴,青娘非敢偏袒,实因互助社多沧州乡亲。如今流民舍诸事皆由互助社承担,自该多分些物事。”
武松道:“且坐。”又对马虎道:“青娘行事,皆经本都头准许。尔等若有不满,当来寻我,何故动武?”
马虎略一思量,单膝跪地抱拳:“马虎鲁莽,望方小娘恕罪。”
方青娘偷觑武松神色,心道:“都头唤此人入殿,必有任用。”
忙起身虚扶:“马大哥言重,青娘亦有不是。”
又对武松道:“外间尚有事务,都头可还有吩咐?”
武松摆手道:“且去忙。”
待方青娘去后,武松骤起一拳首取马虎面门。
对方低头避过,武松却己拿住其肩,按在案上。
一手扼住马虎脖颈,一手举拳喝道:“你这面上疤痕,怕是新近自伤所致?是钦犯还是逃兵,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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