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推开带进一小片夜风。陈风站在暖黄光晕边缘,洗得泛白的深蓝工装微敞,露出里面黑T简洁利落的领口。肩线挺括,像收拢羽翼的夜鸟,沾着点清浅雨气。
“来了?”夏冰灵声音像奶泡浮在咖啡面,细柔轻快。她将白瓷碟推过玻璃台面,碎金糖粉在碟沿跳跃:“焦糖海盐刚凝好皮,现在切开来——”指尖捏着小银叉往焦褐色的脆壳上一压。
“咔——嚓——”
琉璃般的裂纹蔓开,金黄色的流心芝士像初融的月华,缓缓溢过滚着细盐粒的焦糖断层,黏稠明亮。空气凝了蜜,海盐的清冽混着焦糖的熏暖,首往人鼻尖里钻。
陈风没碰叉子,只低头凝视那枚缺月。“流心月亮坠在深秋原野”这种念头他脑海里是没有的,但眼底确实映着那片澄澈的金黄微荡,喉结极轻地滑动了一下。
“……好看。”这两个字竟被他低沉的嗓音碾得有些温吞。像砂纸磨过细绸,露出底下粗砺里的柔软质地。
夏冰灵脸上霎时飞起晚霞。慌忙从冷柜深处摸出贴了手写标签的冰柚子茶,瓶身凝着水珠:“配这个解腻……”
递茶时袖口蹭到一小抹未干透的糖浆。他视线掠过那点黏腻光泽,却在她微微侧过的后颈处定住——毛衣圆领边缘,一道青紫色的旧瘢痕像不小心蹭上的油画颜料。
巷子里尖锐的刹车和冰冷钢铁的窒息感瞬间回流。
陈风抬指点了点自己的颈侧,动作比声音先到:“这里……还疼不?”
夏冰灵端茶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被冷气激得发红。她下意识去摸那块旧痕,指尖刚一触碰就飞快缩回。
“不疼了!”声音被风吹散似地飘忽,像极力要藏好某段狼狈过往,“就是看着吓人……真的。”
“嗯。”陈风没追问,只接过她递来的冰瓶。瓶壁沁凉驱散了那片刻窒息。冰柚子的清苦压下了翻涌的杂念,只留下舌尖一点温存的涩。
他低头,真真正正拿起叉。银叉尖轻轻破开另一角焦糖脆壳。浓稠甜暖在舌尖炸裂,又被微咸海盐柔柔中和,像被冰冷海水浸过的温石。
小半只挞消失。碟上只剩一点散落的酥皮屑。
夏冰灵趴在台边眼巴巴地等评价。陈风只是把叉子放回碟沿,又喝了口冰柚子茶。
“好吃。”顿了顿,又补半句,“……甜咸正好。”字眼不多,却像碾碎麦粒,把赞赏揉进了实打实的咀嚼里。
夏冰灵的笑纹从嘴角首漾到眼角眉梢,揉碎了一室光影。“那就是过关了!”她欢快地抽了张素白卡纸,“说好的试吃测评表呢……”
陈风伸手去掏兜里磨旧的钱夹。
“嗳!”她立刻按住那张卡纸,鼓着脸,“又拿钱噎我!试试配方也算帮大忙了!”小半张脸藏在纸后,露出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陈风掏出两张十元新钞的手停在半空。夏冰灵不待他再动作,变戏法般从操作台下面小花篮里拈起一枝鲜嫩的亮黄小雏菊。
花茎细弱,层层叠叠的花瓣像初生雏鸟的绒毛。阳光般的暖黄被灯一熏,温润欲滴。
“抵账!”她把花轻轻搁在空盘边那只焦糖缺口旁。
暖黄灯光流泻,照亮雏菊与碎裂焦糖塔并肩的姿态。一半是脆壳的褐,一半是花蕊的黄,一塌塌,一灼灼。
陈风目光在那一小片温柔色泽上凝了片刻。最终收了手。硬币钱夹落回工装侧兜。他什么也没说。
夏冰灵趁他低头,抽出小本撕下一页,钢笔刷刷画了几笔——
纸页落在他面前:
画上是两个捧着小花猫抱抱的卡通小人儿。箭头歪歪扭扭指向男人高个子的那个小人:陈风(试吃专家)试吃费结清凭证。盖戳:面包小猫(签爪印)
下面一行娟秀小楷:下次要尝覆盆子慕斯!不准推辞!
笔尖沙沙摩擦过桌角堆着一叠新出炉的牛角包垫纸。
“签收啦,”她把钢笔往前一推,笔杆透着暖玉温,“你的签名抵工钱!”
陈风静立不动。墙边落地钟的金属摆锤无声划过阴影。光掠过他低垂的眼睫,扫过面前那张纸。小卡通男人圆圆的脸被他的目光戳着。
沉默像麦芽糖拉长。
终于。
他屈指,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在猫爪印旁空白处敲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
算是盖印签收。
小雏菊躺在他离开后空下来的白瓷盘旁。暖黄灯光温柔地浸泡着它舒展的花瓣,也浸泡着盘子里那只被吃掉一角、像被月亮咬了一口的焦糖海盐芝士挞。细密的糖盐颗粒在灯光下如同撒落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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