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阳台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眼惨白的窄缝。陈风盘腿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后背抵着新铺的、廉价硬枕。眼神死寂如古井，瞳孔里倒映着裂了屏的手机蓝光——像两潭凝滞的污水。
屏幕中央——
宏远地产 (00XXXX) 最新价：￥14.82 ↓ -4.26%
鲜红的数字如同狰狞的伤口，在墨绿色的盘面底色上不断刷新扩大亏损！
浮动盈亏 -￥2167.00！
绿得刺眼！
他买在15.55！砸盘像水银泻地！昨晚睡前还抱着翻倍的幻梦，睁眼就吞掉两千多！
钱！实实在在亏掉了两千多块！
这钱能干啥？在棚户区交半年破铁皮屋的租！能买半屋子最厚实的棉被给娃过冬！或者干脆就是老家爹佝着腰种两个月那几垄瘠薄旱地辛苦钱！
现在？蒸发成交易所服务器里跳动的冰冷绿码！
胸腔里像被塞进了烧红的铁块，又烫又堵！喉咙口泛着铁锈腥气，那是愤怒和不甘硬生生压出来的！
操他妈的内部消息！操那个穿鳄鱼皮、满嘴“翻倍”的孙子！
后悔吗？
晚了！
陈风猛地吸了口气！空气冰凉刺进肺叶，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着腰，手指死死抠着手机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白！那股被狠狠欺骗、被人当傻逼耍的屈辱感，如同无数根铁针扎进皮肉！
上次三环制药的甜头，不过是狗屎运！
眼神骤然狰狞如被逼到绝境的狼！布满血丝！
不能这么算了！
钱！必须弄回来！
得听真货！
听！
脑子里的念头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
鸽眼监控距离有限！信息模糊！蚂蚁钻墙差点被踩碎！风险太大！
鸟！变鸟！ 最好是鸽子！城市里最常见！灰扑扑不起眼！能近距离悬停！
意念刹那间集中！毫无半点犹疑！
丹田那股温吞的“骡马劲”被这强烈意念狠狠催动！如同沉寂的死火突然引燃！意念缠绕脊椎骨缝！
嗡——！
天旋地转的撕裂感骤然袭来！身体如同被卷入高速漩涡！
但这次的痛苦似乎被一种更猛烈的、破釜沉舟般的决心硬生生压下！
意识强行切割！投向窗外！
…………
“幸福树咖啡馆”临街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目的阳光。靠窗最角落的深褐色皮质卡座上，两个男人被落地窗外的行道树荫笼罩着，正低声交谈。
左边那位头发微秃、穿藏青色翻领POLO衫的中年男人声音低沉：“……宏远那点盘子太小！放个屁就能砸三个点！压价！今天必须砸穿十西块！”
“刘哥，动静太大……会不会……”对面年轻些的、穿条纹衬衫的男人指尖搓着咖啡杯沿，语气带着不确定。
“怕什么？散户套着是浮盈？机构？早就跑了！这位置就是要血肉！吃干净了才好拿地！”秃头男人嗤笑一声，端起咖啡杯牛饮一口，“下午开盘前，给我把最后那批散单都砸了！记住，别挂大单，化整为零！一万一万往下磨！”
声音不高，却透过敞开的咖啡馆换气扇百叶窗缝隙，清清楚楚钻入外面那只灰鸽子毛茸茸的脑袋里！
那只灰鸽子正稳稳地站在窗沿装饰用的粗粝铸铁花纹上！圆溜溜的红宝石般的小眼睛锐利地穿透玻璃窗的微微反光，将那两个男人的面孔、表情，甚至秃头男人嘴角溅落的咖啡沫都尽收眼底！
爪子死死扣住冰冷的铸铁雕花棱角。
听清楚了！每一个字都带着金融秃鹫般的血腥气！
砸盘！人为！吸血！
一丝冰冷的怒意裹挟着惊惧从鸽子那颗细小的鸟心里炸开！翅膀尖端微微颤抖！
卡座里。秃头男人说完，满意地靠回沙发软包，掏出一支雪茄，剪开茄帽。刚要点火。
桌对面的条纹衬衫忽然皱眉，用下巴点了点窗外：“刘哥，那鸽子……是不是看咱们半天了？”
窗外。那只灰鸽子歪着头，脑袋上还滑稽地立着几根被风吹翘的细小绒羽，红宝石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秃头男人瞥了一眼，没在意，打着火机慢悠悠点燃雪茄：“屁事！一只蠢鸽子……”吸了口烟，喷出白雾。
鸽子爪子猛地用力一蹬！借着这小小的反力！
“噗啦——！”
翅膀卷起一小股气流！
身体瞬间向上窜起！绕过咖啡馆巨大的绿色雨棚！冲向旁边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树顶！只留下几根细微飘落的灰色小绒毛，在正午灼热的阳光气流里打着旋儿，悄然落向车水马龙的人行道。
灰扑扑的身影没入层层叠叠浓绿的树冠深处。树叶剧烈晃动了一下。
隔着茂密的树叶缝隙，依旧能捕捉到咖啡馆窗后那两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
几乎是同一时刻。
城中村破巷深处。陈风猛地弓着腰，一阵剧烈干呕！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
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身体如同跑完十公里越野般虚脱！
但一股强大的、带着猎物血腥气的信息流，如同高速列车般强硬地灌入脑海：
人为砸盘！小单磨肉！目标十西块以下！
成了！听得一清二楚！
他扶住旁边冰冷的砖墙，汗湿的手指在粗糙的墙砖上印下湿痕。剧烈的喘息声中，嘴角却猛地扯开一个凌厉的、带着血腥气的冷笑！
十西块以下？
妈的！老子等不了你砸！
老子自己砸了！
他挣扎着首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点开手机交易软件。宏远地产！现价14.70！
那个恐怖的绿箭头还在墨绿盘面上挣扎下探！
亏损扩大到了三千五！
眼都没眨！
粗糙带茧的指腹带着一股劈荆斩棘的狠辣，毫不犹豫点下：
市价！全部卖出！亏！老子认！
“滴！”
交易完成！
资产总值瞬间蒸发三千多块！
￥41,578.32
猩红的数字在阳光下像刀口流出的血。
陈风死死盯着那串数字，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像淬过火的刀，冰冷刺骨。
他收起手机。踉跄着跨上九号电铁。
钥匙拧动。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冲出破巷的阴影，向着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目标明确！穿过半个城市！
他要亲眼看看！
咖啡馆！
那个秃头！
还有那块肥肉般的宏远地产盘子！到底是怎么被剁碎的！
车轮碾过阳光炙烤的柏油路面，蒸腾起一股滚烫扭曲的热浪。头盔面罩后的眼睛，亮得如同暴风雪来临前的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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