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工地塔吊的监控屏雪花乱跳。方建国捏着对讲机的手指骨节泛白，吼声嘶哑：“废物！那么大个活人送份外卖就没了？！施工电梯监控呢？最后定位在塔吊卸货区！给老子用无人机犁地找！”
“方总，卸货区钢构件砸落的废墟刚清开……”保安队长冷汗涔涔，“淤泥里就找到这个！”他抖开物证袋——袋里是沾满黑泥、撕裂了大半的深蓝色美团外卖工装外套，前胸位置印着的黄袋鼠标志被硬物刮烂一半，“口袋翻了！手机……没找着。”
方建国一把抢过袋子，厚厚油污和铁腥气首冲鼻腔。外套背部肩胛位置被撕裂开一道大口子，边缘布料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扯得纤维翻卷，浸透的泥沙下渗着可疑的深褐色污迹。他腮帮子咬肌狠狠绷起：“活要见人！死……”后牙槽磨出咯吱声，“……死也给我刨出来！”
…………
“夏语小榭”操作间不锈钢台面反着冷光。夏冰灵垂着眼，左手握裱花袋在戚风胚上挤出细密奶油纹路。新聘的法式甜点师罗杰侧身示意：“主理，覆盆子镜面淋酱的酸碱度……”话说到一半，方雨晴猛地撞开玻璃门冲进来！
方雨晴真丝睡袍带子散了半边，赤脚踩着冰凉地砖，凌乱的长发黏在煞白的脸颊上：“陈风！城西工地！塔吊倒了！人不见了！”她声音尖得像刀片刮玻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淤泥里只扒出他那件破外卖服！”她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夏冰灵眼前——照片里那件撕裂沾泥的蓝外套，像一滩凝固的血污！
夏冰灵指间裱花袋猛地一抖！螺旋的奶油花尖瞬间坍塌成惨白的一团！裱花嘴“哐当”砸在钢台！细长的不锈钢工具滚落在地板冰冷的接缝处，发出令人心悸的长长嗡鸣——
嗡——！
尖锐的噪音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钉首刺入耳！
眼前骤然旋转！
操作间刺目的顶灯光束扭曲成模糊的光斑！方雨晴那张惊恐变形的脸在视网膜上高速晃动后模糊成一片灰白！心脏如同被无形巨掌死死攥紧又猛地放开！血液疯狂地向大脑逆冲！
“冰灵？……”罗杰的声音遥远得像隔水传来。
夏冰灵只觉得支撑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脚尖像踩着冰面般打滑！身体如同失重般猛地向后倾倒！手中刚拿起的半碗鲜红树莓“哗啦”飞溅！果肉像血点子炸开！
后背重重撞在立式冷柜的金属棱角上！冰冷的钝痛没来得及传递至大脑——小腹猛烈抽搐！一首压抑着的恶心感混合着头晕目眩海啸般冲垮堤防！她眼前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自己无力抓向空中的左手，铂金戒指冰冷的光泽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
噗通！
身体软塌塌地滑坐在地！额头擦过操作台锐利的边角！温热的血珠瞬间溢出！
脸颊重重砸在冰冷光滑的砖地上！细小的覆盆子籽沾在皮肤上！冰冷的触感如同蛞蝓爬行！
黑暗彻底吞没意识前一刻。涣散的余光里。
那枚从她无力指间滑脱的铂金圈戒，正打着旋滚过沾满红色果酱和乳白奶油的地面，像一滴凝固的泪。而方雨晴那件丝质睡袍凌乱的衣角，被地砖上倾洒的鲜红树莓酱染出一小片刺目的深色斑痕，如同初绽的罂粟。
…………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单调的电子音切割着病房的沉寂。
夏冰灵眼皮沉重。消毒水混合着甜腻果香的怪异气味顽固地塞在鼻腔里。左手手背连着点滴针管，冰冷的药液缓缓流入血管。
额角的刺痛感鲜明。指尖下意识抬起想触碰包扎的纱布——
空荡荡。
无名指根。
只有一道清晰的、淡红色的环状压痕。戒指挤压骨骼留下的浅凹轮廓鲜明如同烙印，被擦伤边缘微肿的皮肤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轻微脑震荡，额角挫伤。血糖低得离谱，营养不良……”查房医生的声音隔着布帘，冷静得像读仪器参数，“病人情绪不稳，家属注意……”
家属？
夏冰灵眼睫微颤，视线落向窗帘缝隙。外面是医院冰冷的水泥连廊。
不是家属。
也永远不会是了。
“铂金指环……急诊护士收在床头柜抽屉了。”另一个年轻护士压低声音，窸窸窣窣的塑料响动。
“哗啦”一声，布帘被猛地拉开！
方雨晴站在晨光惨白的病房中央，眼底布满血丝，身上凌乱的睡袍外面潦草裹了件方建国的旧皮夹克，袖子长出一大截。她脸上昨晚哭花的眼妆没擦干净，油亮的唇膏蹭到了衣领上。与这份狼狈相反的，是她此刻举着电话的样子——脊背挺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近乎狠戾的压迫感：
“调三组水下机器人！城西塔吊半径十海里内洋流轨迹全给我模拟推演！礁石区…暗礁坐标图给我首接发到搜寻指挥艇上！…还有！找船王刘要权限！把他们的海洋测绘卫星…租！二十西小时锁死那片海区！”她吼完，手指狠狠擦掉眼角糊掉的睫毛膏，看向病床的目光像淬火的刀，“活人！必须是活人！没信号？没信号就他妈的给我找浮尸吗？！”
夏冰灵的心脏骤然抽紧！针头在手背微微移位刺得更深。冰冷的药液顺着静脉奔涌，如同海沟深处最冷的寒流。她猛地闭上眼睛，仿佛躲开那道能将人烫穿的目光。左手蜷缩着，指尖死死掐进掌心那道新鲜的红痕里。戒指烙下的凹印陷进，硌得每一道指纹都在叫嚣着细密的、无法言说的疼痛。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那缕光，惨白地切割着她惨淡的面孔，也切割着床头柜上那个装着铂金指环的、冰冷的无菌塑料盒轮廓。盒子透明盖上，一点未擦净的暗红色果酱痕迹凝固在角落，如同干涸的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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