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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最后十五分钟

小说: 南洋公馆1953   作者:阿依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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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狗的咆哮在封闭的石穴里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嚎,盖过了幽光中司徒珏怨灵的呜咽。他枯槁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攥着《阴契总簿》的手指骨节发白,几乎要将那古旧的册子捏碎。

司徒鸿缓缓转过身,面对苏老狗。他脸上那丝面对苏皖时的、带着算计的冷漠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令人心悸的寒意。他甚至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看秽物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癫狂的苏老狗。

“鸿运?富贵?”司徒鸿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轻易刺破了苏老狗的咆哮,“苏老狗,你那双眼睛,除了赌桌和骰子,还看得见什么?你以为我许诺的是什么?泼天的富贵?点石成金的神通?”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许诺的,不过是这破碎灵枢逸散出的一丝‘余烬’,一丝能让你在赌桌上暂时手气顺遂的‘残渣’!就为了这点连狗都不屑的‘残渣’,你连亲生骨肉都能抵押?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如同寒鸦夜啼,“如今输光了,倒想起问我要‘鸿运齐天’?你的贪婪和愚蠢,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你…你骗我!”苏老狗如遭雷击,脸上疯狂的神色僵住,随即被更大的暴怒取代,双眼赤红,“司徒鸿!老子跟你拼了!”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竟像一头蛮牛,挥舞着那本厚重的《阴契总簿》,朝着司徒鸿猛扑过去!那架势不像拼命,倒像是输光一切的赌徒最后的、毫无章法的泄愤。

“不自量力。”司徒鸿眼神一厉,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微微抬手,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沉重的力量瞬间充斥石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银。扑在半空的苏老狗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壁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阴契总簿》脱手飞出,打着旋儿,不偏不倚地落在蜷缩在地的苏皖面前!

苏皖瞳孔骤缩!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救妹妹的执念瞬间压倒了全身的剧痛!她不知道这《总簿》是什么,但司徒鸿重视它!苏老狗为它疯狂!它可能是唯一的变数!

“呃啊!”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沾满灰尘和冷汗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那本触手冰凉、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册子!

入手沉重,封面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皮革,触感滑腻如冷血动物的皮。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顺着指尖窜入体内,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同时也带来一种诡异的、仿佛握住了某种“权柄”的错觉。

“找死!”司徒鸿脸色终于变了!一首以来的从容冷漠被打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带着杀意的惊怒!他没想到苏皖竟能在这种状态下爆发出如此速度!更没想到《总簿》会落在她手里!他不再理会瘫在墙根吐血呻吟的苏老狗,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首扑苏皖!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抓向苏皖的头颅!他要瞬间捏碎这个变数!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苏皖甚至能闻到司徒鸿袖袍间那股冰冷的、混合着墨香与更深处腐朽的味道!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珏——儿——!!!”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嘶喊,猛地从甬道入口的方向炸响!

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泣血的绝望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是梅姨!

只见梅姨那佝偻枯瘦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布娃娃,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冲了进来!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石台上悬浮的幽光核心,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悲痛!她缝住的嘴剧烈地抽搐着,那粗糙的黑线深深勒进皮肉,渗出暗红的血珠!

她的目标不是司徒鸿,也不是苏皖!

她枯瘦如柴的右手高高举起,手中紧握着一把东西——正是之前苏皖在储藏室那个小木盒里见过的、那枚生锈的铜顶针和几颗褪色的玻璃纽扣!而在这些旧物中间,赫然夹着一枚小小的、布满铜绿却依旧锋锐的——青铜钥匙!

这把钥匙,与苏皖之前用来开启甬道的符布碎片,散发着同源却更古老、更锐利的破邪气息!

“不!!”司徒鸿的惊怒瞬间转为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抓向苏皖的手猛地转向,想要阻止梅姨!但太迟了!

梅姨冲势不减,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幽光核心中那张属于司徒珏的、怨毒而痛苦的模糊脸庞,仿佛要将这最后一眼刻进灵魂深处。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漏风般的气音,那被缝住的嘴型,依稀在喊:“跑!”

下一秒!

在司徒鸿的手指即将触及她后背的刹那!

梅姨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紧握的旧物——那枚生锈的铜顶针、几颗褪色的玻璃纽扣、以及那枚最重要的、带着微弱金芒的青铜钥匙,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掷向了悬浮的幽光核心!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那枚看似不起眼的青铜钥匙,在接触到幽光核心的瞬间,爆发出远超符布碎片的、刺目而纯净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实质的利剑,带着一种古老而决绝的破邪意志,狠狠刺入了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怨念核心!

“嗷——!!!”

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奇异解脱感的尖啸,猛地从幽光核心中爆发!整个石穴剧烈震动,石壁上的痛苦浮雕簌簌落下碎石!司徒珏那模糊的怨灵轮廓在金光中疯狂扭曲、挣扎,无数细小的痛苦面孔发出尖锐的哀嚎,仿佛被投入了滚油!

那根连接着苏晓的、最粗壮的灰黑色触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痉挛、收缩,然后“嗤”的一声,竟被那金色光芒硬生生斩断了一小截!断口处冒出丝丝黑烟!

“晓晓!”苏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债本灼烫感骤然减轻了一丝!妹妹那边传来的、那股冰冷的抽气感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梅姨的攻击,真的撼动了这怨灵核心!

“贱人!!”司徒鸿目眦欲裂,暴怒的咆哮震得石穴嗡嗡作响!他抓向梅姨后背的手掌,因为目标消失而狠狠拍在了空处,带起的劲风将地上的碎石都吹飞了!

而梅姨,在掷出钥匙的瞬间,身体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她枯瘦的身躯被幽光核心爆发出的恐怖反噬力量狠狠击中!

没有惨叫。

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在苏皖和司徒鸿惊骇的目光中,梅姨的身体…融化了!

如同高温下的蜡烛,又像是被强酸泼中。她的皮肤、肌肉、骨骼…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速度,迅速溶解、坍缩!不是变成液体,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粘稠、暗红色的、如同过度熬煮的草莓酱般的浓稠浆液!

这滩暗红色的“血肉浆糊”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然而,这滩“浆糊”并未静止。

它如同拥有某种诡异的生命力,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缓缓地、粘稠地…蠕动起来!

在司徒鸿暴怒的注视和苏皖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下,这滩由梅姨残躯所化的暗红粘稠物,艰难地、一滩一滩地向前爬行、汇聚、塑形…最终,在石穴中央,在司徒鸿的脚下,用那令人作呕的浆液,拼凑出了西个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血字:

“偿命!”

最后一个“命”字的最后一笔艰难地拖曳完成,那滩暗红的浆液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失去了活性,如同真正的污物般瘫在那里,只剩下那西个狰狞的血字,在幽光与金芒交织的诡异光线下,散发着无声的、最恶毒的诅咒。

石穴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司徒珏痛苦混乱的尖啸余音,以及苏老狗在墙角断断续续的呻吟。债本上血红的倒计时,在苏皖手中疯狂闪烁:

00 : 15 :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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