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渐渐稀疏，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安静地躺在胡桃木餐桌上。烫金的校徽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蜂蜜，倒映着许星遥微微发红的眼眶。她蹲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行李箱，每一个动作都轻缓得像是在包裹一件稀世珍宝。
浅粉色的毛衣被叠成整齐的方块，许星遥的指尖突然顿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女儿三岁那年，总爱把自己的小袜子套在手上当手套，肉乎乎的小手挥舞着，奶声奶气地说要当"超级英雄"。抽屉深处，那袋晒干的银杏叶发出沙沙轻响，叶片边缘泛着岁月沉淀的金黄。去年深秋，父女俩在公园捡了整整一下午，江叙举着树枝敲打高处的树叶，念星在落叶堆里又蹦又跳，笑声惊飞了停在枝头的麻雀。
"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许星遥把叶子塞进行李箱底层，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晶莹。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江叙站在门口。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倾泻而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遮不住他泛红的眼眶。
趁女儿去洗手间的间隙，江叙悄悄拉开化妆包拉链。那张崭新的银行卡被他塞进粉饼盒夹层，密码按键上还留着他反复确认的指纹。他想起念星刚出生时，自己笨拙地抱着小小的她，发誓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想起她第一次学走路，自己张开双臂倒退着引导，却在她摔倒时红了眼眶。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寒假。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念星拖着行李箱推开家门。雪松的清香混着红烧排骨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她身后跟着个高瘦的男孩，黑色围巾上沾着细碎雪粒，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这是沈川，我学长。"念星的声音带着雀跃，脸颊因为寒风和紧张微微泛红。许星遥一眼就注意到男孩紧张时摸耳垂的动作——和当年在教室后门偷看自己的江叙如出一辙。她心里泛起温柔的涟漪，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时光倒影。
厨房里，砂锅里的排骨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许星遥握着锅铲，听着客厅传来的欢笑声。江叙正佯装严肃地盘问男孩，手里的茶杯却轻轻晃动，泄露了他紧张的心情。"叔叔，我...我学雕塑的。"沈川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筷子差点戳到碗沿。这场景让江叙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登门时，慌乱中把汤勺掉进碗里，溅起的汤汁烫红了手背。
"臭小子，"江叙板着脸，眼底却藏不住笑意，"要是敢让念星掉眼泪，我可不会放过你。"话没说完，念星己经夹着冒着热气的排骨堵住他的嘴："爸，你吓到人家了！"女孩的发梢扫过他的鼻尖，带着画室里熟悉的颜料气息，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就像当年许星遥身上淡淡的松节油香，曾让他无数次驻足。
零点钟声敲响时，整座城市绽开璀璨烟花。银色的流光划破夜空，将雪地照得如同白昼。念星倚在江叙肩头，看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又消散。沈川和许星遥在屋内收拾餐桌，偶尔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混着厨房里飘来的甜香，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爸，"念星突然开口，声音被烟火声揉得温柔，"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能等妈妈八年了。"江叙转头望去，女儿眼中跳跃的星光，与记忆里那个圣诞夜如出一辙。那时的许星遥穿着红色大衣，站在飘雪的路灯下对他微笑，发梢落满细碎冰晶，就像此刻沈川看向念星时的眼神。
厨房传来许星遥的轻笑，沈川笨手笨脚洗碗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在她家厨房打翻酱油瓶的自己。江叙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时光在这一刻重叠。那些漫长的等待、笨拙的试探、小心翼翼的喜欢，都在岁月里酿成了醇厚的酒。
烟花的余烬落在积雪上，转瞬即逝。但有些东西却在时光里永恒生长——就像那年教室后窗飘进的银杏叶，如今己化作女儿行李箱里的思念；又像少年时代写在草稿纸上的青涩情话，最终在岁月里开出了温柔的花。江叙看着身边的女儿，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妻子，突然觉得，生命中最美好的事，莫过于看着所爱之人，在时光里慢慢成长，慢慢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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