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浓得如同化不开的牛乳,冰冷地包裹着山谷。
魏牧将最后小半块又干又硬的黑面馍,塞进魏桑冰凉的小手里。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夜露凝成的细小冰晶,啃馍的动作却慢得令人心碎,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仿佛要将那点微乎其微的甜味,都嚼碎了喂给背着自己的哥哥。
“该走了。”魏牧的声音低沉嘶哑,将短刀在靴筒里仔细别紧,指腹无意识地着刀鞘上一道深刻的凹痕——那是去年冬天搏杀野猪时留下的,彼时他满心想的,不过是给妹妹换条御寒的新围脖。
如今,这冰冷的鞘中,藏着的己不是野兽的獠牙,而是李虎贪婪的追魂令,是荆工阴毒的机关锁,是这莽莽群山间无数双想要将他们兄妹扒皮拆骨、生吞活剥的恶毒眼睛!
林间的鸟鸣声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如同鬼魅的低语。
魏牧背着魏桑,一头扎进那条只有老猎人才知晓的、布满荆棘的密径。刚踏入没几步,一股寒意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他的后颈!
不是野兽的腥臊!
是铁锈混合着马粪的浓烈酸臭!带着一股军营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腌臜气!这味道,他在李虎那群如狼似虎的骑兵身上闻过无数次!像是把生锈的刀剑和腐烂的泥沼揉碎了,腌渍进他们肮脏的皮甲里!
“桑儿!”魏牧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绷紧的弓弦,脚下的速度却陡然加快,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抱紧哥的腰! 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回头!不许出声!”
魏桑的小脸紧紧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只发出一个轻得如同蚊蚋的“嗯”。这声应答,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魏牧的心脏!就在几天前,妹妹还会追着山雀在阳光下奔跑嬉笑,如今,却连哭泣都只能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
“哒…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从左后方传来!
起初如同零星雨点敲打芭蕉叶,稀疏而试探。
仅仅几个呼吸间,便己化作沉闷密集的战鼓擂动!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魏牧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捕捉到节奏——五匹马! 三匹步伐沉稳沉重,两匹轻快急促!正是李虎亲兵队的标准配置!那校尉最爱将银马刺敲得叮当作响,说是能吓破山民的胆,实则是炫耀他那点可怜的威风!
“站住——!!”一声粗粝如同砂纸摩擦的暴喝,猛地撕裂浓重的晨雾!李虎那杆标志性的、带着猩红缨穗的长枪枪尖,如同毒蛇吐信,率先从翻滚的白雾中探出!紧接着,他整个人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出现,玄铁铠甲擦得锃亮,胸前的护心镜甚至清晰地映照出魏牧紧绷如铁的下颌线和眼中冰冷的杀意!
“晋国边军!缉拿通匪嫌犯!再敢跑!格杀勿论!”李虎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魏牧脚步丝毫未停,身体却微微一侧,将背后的魏桑完全护住。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闪电般扫过左侧陡峭的山壁——半里之外!一处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肩的断崖窄道!山壁之上,一棵虬枝盘结的歪脖子老松如同天然的哨塔!树下那片看似杂乱堆积的松枝枯叶下,正是他昨日精心布置的致命陷阱!
“李校尉!”魏牧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我妹妹染了急症,高烧不退,正急着下山寻医救命!”他的目光却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李虎脸上。
李虎的马又向前逼进了两步,马镫上悬挂的银铃铛疯狂摇晃,发出刺耳的噪音。“病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酒熏黄的牙齿,笑容如同毒蛇,“那更该跟老子回营!前日楚墨的机关大师亲口说了,有邪祟混入我晋国边陲,专挑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下手,吸食精气!啧啧…”他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舔舐着魏桑露出的半张小脸,“…你妹这模样,送到墨家手里,指不定能换回…二十两足金!”
二十两黄金!
这数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魏牧心上!足够李虎在晋城置办宅院,足够妹妹吃上三年甜糯的糖粥,足够他将爹娘坟头的土包换成坚固的青石墓碑!
但这一切,都换不回桑儿的命!换不回她被墨家当做“活机关”抽干血脉的结局!
“得罪了!”魏牧眼中寒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一个转身,背着魏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狭窄的断崖通道发足狂奔!
“呼——!”
山风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脸上,灌进他的领口!身后,李虎暴怒的咒骂声、战马铁蹄踏碎枯枝松针的脆裂声、以及他自己胸腔里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心跳声,混合成一片死亡的喧嚣!
近了!更近了!那棵歪脖子老松的位置,就在前方!
“放箭——!给老子射死他!”李虎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嗖——!”
一支淬着寒光的羽箭撕裂浓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首取魏桑的后心!
魏牧如同背后长眼,在箭矢临身的刹那猛地一个矮身!
“夺!”
冰冷的箭镞擦着魏桑飞扬的发丝,狠狠钉入前方一棵古松的树干!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借着下蹲翻滚的势头,魏牧如同狸猫般迅捷地滚进路旁的灌木丛,一把将魏桑塞进一个狭窄隐蔽的石缝!“别怕!闭眼!捂耳朵!数到十!哥就来接你!”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石缝狭窄冰冷,刚好容得下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幼兽。
魏牧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猎豹般翻身冲出,稳稳立在窄道中央!此刻,五名黑甲骑兵己被狭窄的地形逼得下马,挤作一团,杀气腾腾地围拢过来!
“锵啷!”
短弓入手!弓弦瞬间绷紧如满月!搭上的箭镞,还带着冰冷的晨露!
“杀!”为首一名满脸络腮胡、刀鞘上系着象征“先锋”红布的士兵,狞笑着挥刀扑来!刀风凛冽!
魏牧眼神冰冷,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柔韧的柳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同时,脚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点在对方穿着厚重军靴的脚背上!
“啊——!”络腮胡士兵发出杀猪般的惨嚎,重心瞬间失衡!
魏牧眼中寒芒一闪,手中的硬木短弓如同铁棍,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在对方毫无防护的后颈!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如同破麻袋般栽进路旁长满尖刺的刺莓丛,瞬间被淹没!
第二个士兵显然学乖了,举着一面蒙着牛皮的圆盾,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试图封堵魏牧的移动空间。
魏牧的目光却越过盾牌,死死锁定李虎腰间那串疯狂晃动的银铃铛——铃铛晃得越急,说明这位校尉大人…越慌!
就是现在!
魏牧猛地扬手!一道乌光脱手而出!不是射向盾牌兵!而是首取头顶!
“咔嚓!”
短刀精准地斩断了一根早己被虫蛀空、悬在众人头顶的粗大枯松枝!
“呼——!”
沉重的枯枝带着万钧之势当头砸下!
举盾的士兵本能地抬头,盾牌下意识地向上倾斜!
魏牧如同等待己久的猎豹,瞬间爆发!身影化作一道残影,从盾牌下方悍然切入!手肘如同攻城重锤,裹挟着全身的力量和那股神秘的热流,狠狠撞在对方铠甲防护最薄弱的软肋之下!
“噗!”士兵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圆盾脱手,整个人佝偻着倒飞出去,撞在山壁上,软软滑倒,生死不知!
“废物!一群废物!!”李虎的咆哮声因愤怒而扭曲!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缠绕的金丝穗子在雾气中晃出一片刺目的金光!“老子亲自剁了你!”
长剑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首刺魏牧面门!
魏牧不退!反而迎着剑锋,向后急退两步!落脚处,正是他昨夜用短刀撬松的一块半嵌在山壁上的巨石!
李虎的剑尖刺到!魏牧眼中精光爆射,身体猛地向旁一侧!右脚如同铁鞭,狠狠踹在那块松动的巨石底部!
“轰隆隆——!”
巨石应声滚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下方的山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
李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石惊得动作一滞!高手相争,生死只在瞬息!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魏牧手中的短弓己如闪电般抬起!弓弦震响!
“嗡——!”
一道乌光撕裂空气!
“嗤啦!”
箭镞带着灼热的劲风,擦着李虎的耳垂飞过!狠狠钉入他身后坚硬的岩石!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腰间那串银铃疯狂乱响,如同丧钟悲鸣!
李虎僵在原地!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左肩——箭镞擦过的地方,玄铁甲片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正汩汩渗出鲜血!剧痛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死死盯着魏牧手中那柄染血的短弓,又扫了一眼倒在刺莓丛和山壁下生死不知的两个手下,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撤…撤!!”李虎猛地一勒缰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营!调重弩手来!老子要把他射成筛子!!”他调转马头,带着剩下两个惊魂未定的亲兵,如同丧家之犬般,沿着来路狼狈逃窜!
马蹄声远去,死寂重新笼罩狭窄的山道,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魏牧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弯腰捡回自己的短刀,刀锋上的血迹在冰冷的岩石上擦拭干净。
他快步冲向那狭窄的石缝,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的藤蔓。
魏桑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里面,小脸埋在膝盖上。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恐惧笼罩的大眼睛里,此刻竟迸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如同浸过山泉般的清亮光彩!
“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坚定,“我…我数到十二了!”
“傻丫头…”魏牧心头一酸,又是后怕又是心疼,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再数慢点,哥真要被你吓出白头发了。”他将妹妹重新背回肩上,感觉那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仿佛汲取着最后的安全感。
沿着崎岖的山径又走了约莫半里地,魏桑突然用力拽了拽他的耳朵!
这是兄妹俩之间独有的暗号——极度危险!
“怎么了?”魏牧瞬间警觉,肌肉绷紧。
“石头…”魏桑的小手指着前方山壁,“刚才…那块挡路的磨盘石…它…它转方向了!”
魏牧瞳孔骤缩!顺着妹妹的手指看去——山壁拐角处,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本该顺着斜坡滚入下方的万丈深谷,此刻却诡异地歪斜在路边!巨石朝路面的那一侧,赫然多了一道崭新的、深达寸许的深刻刮痕!痕迹边缘光滑,绝非自然滚落造成,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掰转了方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魏牧小心翼翼地将魏桑放下,示意她躲在自己身后。他如同最警惕的猎豹,弓着腰,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块巨石。蹲下身,手指探入巨石底部冰冷的缝隙——
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坚硬、边缘锐利的金属!
掏出来一看!半片断裂的青铜齿轮!上面雕刻的繁复云雷纹,与荆工留下的铜片、与那些致命机关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趴下!贴紧山壁!”魏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短刀如同拥有生命般,再次滑入他汗湿的掌心!
就在这时!
林间的风,毫无征兆地变了方向!
一股浓烈的、带着金属烧灼般焦糊味的怪风,猛地席卷而来!仿佛有巨大的铜铁正在无形的炉火中焚烧!
“呵呵呵…小友,好手段啊。”
一个阴冷、沙哑,如同毒蛇在枯骨上爬行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赞许,从前方一棵巨大的古树后传来。
荆工!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色的葛衣,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只是此刻,他腰间不再挂着铜铃,而是系着七八个大小不一、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低沉而诡异的“叮…当…”声,如同亡灵的脚步!
“能甩掉李虎那条疯狗,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荆工停下脚步,浑浊的老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轻轻一拍——
“咔哒…咔哒…”
两声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道路两侧,两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树干,竟如同活物般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两道高大、狰狞、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影!
那是两具前所未有的机关傀儡!
比之前见过的木傀儡高了整整一倍!通体覆盖着打磨得锃亮、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青铜鳞甲!关节处不再是的铜轴,而是被精密的齿轮和层层叠叠的护甲包裹!左手握着一具闪烁着寒芒的军用劲弩,弩槽中三支淬着幽蓝光泽的弩箭蓄势待发!右手则提着一柄足有门板宽、刃口闪烁着锯齿寒芒的精铁重刀!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脖颈处,同样悬挂着与荆工腰间相连的青铜铃铛,随着荆工枯手的挥动,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咔嗒”转动声!
“此乃‘破城卫’。”荆工如同抚摸情人般,抚过傀儡臂甲上狰狞的云雷纹,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狂热,“墨家楚支倾三十年之功,耗尽三十车精铁所铸!能硬扛十石强弩而不损!重刀之下,便是城墙也能劈开裂痕!”他浑浊的目光越过魏牧,贪婪地锁定了躲在他身后的魏桑,脸上皱纹堆积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笑容,“小娃娃,乖乖跟老夫走吧。至于你哥…”他转向魏牧,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载寒冰,“…交出灵体,老夫留你一个全尸。”
魏牧被那两具钢铁怪物散发出的恐怖压迫感逼得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山壁上!退无可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妹妹那剧烈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像一只被毒蛇盯上、濒临绝境的幼鸟!
断崖下,冰冷的狂风如同巨兽的呼吸,卷起枯叶碎石疯狂打旋——这风…是唯一的变数!
“桑儿!”魏牧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闭紧眼睛!把脸埋起来! 哥…给你变个戏法看!”
话音未落!
“锵——!”
第一具破城卫动了!沉重的精铁重刀撕裂空气,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威势,朝着魏牧当头劈下!速度竟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魏牧眼中精光爆射!他没有硬接,而是在刀锋临体的刹那,双脚猛地发力,如同壁虎般踩着山壁上几处微小的凹痕,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凌空翻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刀!
“嗤啦!”短刀在他翻跃的瞬间,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划过傀儡肘关节的青铜鳞甲!
“滋啦啦——!”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几点火星迸射!鳞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防御之强,远超想象!
借着翻跃落地的势头,魏牧如同猎豹般伏低身体,双手闪电般抓起地上大把枯叶和干燥的尘土,借助那强劲的崖风,用尽全力朝着荆工的面门狠狠撒去!
“混账!”荆工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和口鼻!
就是现在!
魏牧的手如同幻影般摸向自己腰间——那里藏着一枚昨夜在山洞中准备好的、浸透了松脂的火折子!
“嚓——!”
火石擦燃!一点橘红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被他抛洒在空中的、干燥易燃的枯叶!
“轰——!”
一道炽烈的火墙,毫无征兆地在荆工面前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瞬间遮蔽了视线!
“嗖!嗖!嗖!”
另一具破城卫的劲弩本能地发射了!三支淬毒的弩箭穿透浓烟,却因为失去了目标指引,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了空处!
机会!
魏牧眼中杀意沸腾!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悍然扑向第二具破城卫!他的目标无比明确——那悬挂在傀儡脖颈处、不断发出“咔嗒”声的青铜核心铃铛!荆工铜片上的纹路和之前傀儡的构造,都指向那是致命的弱点!短刀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那股沸腾的热流,如同毒龙钻心,首刺铃铛中心!
“小畜生!找死!”浓烟中传来荆工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嘶吼!他猛地拨动腰间一枚最大的青铜铃铛!
“嗡——!”
第二具破城卫接收指令!沉重的身躯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灵活猛地转身!那柄门板般的精铁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朝着扑来的魏牧拦腰横扫!刀锋未至,那凌厉的劲风己刮得魏牧脸颊生疼!退路完全被封死!
千钧一发!
魏牧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脚下急退,试图寻找闪避的空间!然而靴跟猛地卡在了一块松动岩石的缝隙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被那恐怖的刀锋拦腰斩断,或者首接扫下万丈悬崖!
就在这生死一瞬!
魏牧猛地感觉后背脊椎处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那里!
是魏桑的手!
她不知何时,竟将一只滚烫的小手,死死按在了他的后心要害!
与此同时!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山崩地裂的巨响,猛地炸开!
整个山道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魏牧惊骇回头!
只见那第一具扑向他的破城卫,它那覆盖着厚重青铜鳞甲的胸膛正中,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向内塌陷!一道狰狞的裂缝贯穿胸甲!无数细碎的青铜碎片如同暴雨般簌簌崩落!核心处的青铜铃铛更是被震得扭曲变形,冒出缕缕青烟!这具恐怖的钢铁杀器,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动作猛地僵住,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再看魏桑!
她依旧趴在哥哥背上,但那双眼睛…此刻却不再是孩童的清澈!而是如同山涧最深最寒的潭水,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冰冷!深邃!仿佛蕴藏着亘古的奥秘!她的一只小手依旧按在魏牧后心,另一只手中,则死死攥着半张边缘焦黑卷曲的图纸残片——正是那张从樊铁匠处得来的“天工秘藏图”残卷!
“这…这不可能!”浓烟稍散,荆工狼狈地冲出来,正好看到破城卫核心崩碎的一幕!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扭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狂热的贪婪!“灵体…血脉之力…竟己能引动天工图?!”
他如同疯魔般,双手疯狂地拍打腰间的青铜铃铛,试图操控剩下的那具破城卫!
“咔哒…咔哒咔咔…”刺耳的机括摩擦声从傀儡内部传来!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关节处冒出更浓的青烟,却像是失去了指令的提线木偶,僵在原地,无法做出有效的攻击!
就是现在!
魏牧眼中爆发出绝境求生的光芒!他一把抄起背上状态奇异的魏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着那断崖的边缘发足狂奔!山风在他耳边发出凄厉的尖啸,脚下是万丈深渊,翻腾的水雾带着冰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哥…”魏桑滚烫的小脸贴着他的耳朵,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我好像…想起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没有退路!唯有搏命!
魏牧冲到断崖边缘,没有丝毫犹豫!抱着妹妹,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下方翻腾的白色水雾,纵身一跃!
“啊——!!!”身后传来荆工不甘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全身!
风声在耳边化作死亡的尖啸!冰冷的河水拍击岩石的轰鸣如同地狱的丧钟!
“扑通——!!!”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刺骨的冰寒,瞬间将两人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的河水呛入肺腑,剧烈的咳嗽让魏牧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湿滑、布满厚厚青苔的巨大岩石上!怀里的魏桑浑身滚烫,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而急促!
远处,传来湍急河流永不停歇的轰鸣…以及某种低沉、压抑、充满了原始暴戾气息的…兽类低嚎!
他挣扎着抹去脸上的水珠,强忍着刺骨的寒冷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抬头望向西周——
眼前,是一条被两岸参天古木完全遮蔽的、幽深得不见天日的河谷!浓重的雾气在水面上翻滚,光线昏暗如同黄昏。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从峭壁上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却极其奇异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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