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滨海市裹着咸涩的海雾，钟楼铜铃在北风中摇晃，震落的冰棱砸在青石板上，碎成闪烁的银末。林小满呵着白气，手指无意识着唐果织的毛线围巾——针脚里还夹着几根酸菜丝，是前日煮汤时溅上的。她怀中的搪瓷缸传来温热，酸菜汤表面凝着薄油，却在靠近钟楼基座裂缝时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声波搅动。
"是记忆能量。"她蹲下身，指尖沾了沾裂缝边缘的霜花，冰晶在掌心化作银色水珠，"这次带着陈皮糖的甜香。"话音未落，唐果的盲杖己重重敲在地面，声波传回的图像在她脑海中勾勒出异常轮廓：裂缝深处有个金属物体正在规律震动，频率与她随身听里的八音盒旋律完全一致。
唐果的指尖划过盲杖顶端的声波接收器，那里还沾着今早帮小齿修理玩具时的齿轮油。"像小时候奶奶的发条青蛙。"她的声音突然发颤，耳尖泛红，"每次上弦时，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话未说完，阮青柠的帆布包突然炸开荧光颜料，靛蓝色的雾在空中凝成红围巾女孩的虚影，女孩的手指死死指向钟楼十二点方向的排水口，袖口还沾着未干的糖霜。
程野将小齿稳稳扛在肩头，机械臂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三岁的小丫头攥着银色蜡笔，正往爸爸的机械臂上涂画歪扭的齿轮，颜料蹭在金属表面，被低温冻成细小的晶簇。"爸爸快看！"她突然指着排水口惊呼，睫毛上凝着雾凇，"有星星在眨眼睛！"
沈星河的数据线不知何时缠上了程野的手腕，另一端连接着藏在围巾里的微型探测器。"磁场异常。"她的拇指快速滑动手机屏幕，冷白的光照亮她眼底的血丝，"铁盒里的金属成分与钟楼地基的记忆核心同源，但......"她突然顿住，屏幕上跳出的能量波形图里，竟夹杂着婴儿心跳般的律动。
周正的激光切割器己切换成探测模式，红色光束扫过排水口，在青苔覆盖的砖缝间映出模糊的刻痕：1987-07-15——与记忆工程启动的日期分毫不差。他的西装口袋里，阮青柠新送的齿轮胸针突然发烫，在金属扣上烙出个月牙形的印记。
陆沉的海鸥相机快门声急促响起，取景框里，唐果正跪在结冰的地面上，双手颤抖着摸索铁盒的雕花。她的白大褂下摆被砖石勾住，露出里面林小满偷偷缝的暖手袋，绣着歪歪扭扭的声波图案。"是德国产的古董八音盒。"她的指尖抚过盒盖上的盲文，喉结滚动，"和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那个，连齿轮磨损的纹路都一样。"
林小满凑近一看，盒盖内侧的盲文被岁月侵蚀，却仍能辨认出：【给最勇敢的星星，当你听到这首歌，妈妈就在你身边】。当唐果轻轻旋动发条，八音盒发出第一声音符的刹那，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那是她从未听过的童谣，却让林小满的眼眶突然发酸，仿佛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匣子被打开。
银色雾气从八音盒缝隙中溢出，却没有凝成攻击性的形态。雾气里浮现出泛黄的画面：年轻的母亲裹着红围巾，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副食店的暖光下哼着歌。婴儿的襁褓别着齿轮形状的银别针，母亲的手腕上缠着数据线编织的手链，与沈星河此刻的配饰如出一辙。
"这是......"唐果的盲杖"当啷"落地，林小满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触到她后背洇湿的冷汗，"我出生前的记忆。妈妈不是抛弃我，她是......"话被哽咽截断，随身听里突然自动播放起林小满常哼的跑调民谣，混着酸菜入锅的刺啦声，还有唐果批改声波图纸时的喃喃自语。
沈星河的数据线突然缠住八音盒，屏幕上的乱码逐渐重组为温暖的代码：【记忆封存计划——为所有被遗忘的孩子保留最初的爱】。程野的机械臂接口渗出幽蓝的冷却液，却不再是疼痛的信号，而是随着音乐节奏轻轻震颤。小齿咯咯笑着，把蜡笔塞进唐果掌心："果果阿姨画！画会唱歌的星星！"
然而，当阮青柠用荧光颜料在钟楼墙上勾勒出最后一个齿轮时，异变突生。沈星河的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数据线疯狂闪烁，屏幕上的温暖代码被银色乱码瞬间吞噬。程野的机械臂不受控地举起，液压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指向钟楼顶端——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手中握着与八音盒齿轮完全咬合的钥匙，帽檐下露出的红围巾，正随着狂风猎猎翻飞。
唐果的随身听爆发出尖锐的机械笑声，混着电子变声的低语："你们以为，记忆的枷锁真的打开了？"小齿突然大哭起来，她手中的糖纸齿轮开始发烫，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影子。林小满的搪瓷缸"砰"地炸裂，酸菜汤里浮出半张泛黄的纸条，被汤汁晕染的字迹依稀可见：【真正的记忆核心，在......】
钟楼的齿轮开始逆向旋转，青铜大钟发出悲鸣般的嗡鸣。七人脚下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银色雾气如潮水般涌来。唐果的盲杖剧烈震动，声波传回的画面让她瞳孔骤缩——八音盒的齿轮正在与地下深处的巨型装置共鸣，而红围巾女孩的虚影在雾气中渐渐透明，最后留下的唇语是："快跑"。
陆沉的相机自动连拍，最后一张照片里，七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重叠成一个破碎的齿轮形状。而在画面边缘，副食店的方向亮起诡异的银光，糖纸折的星星正从每个窗户飘出，在空中拼凑成某个未完成的符号，像是警告，又像是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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