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热浪掠过高三（5）班的窗口，苏怡盯着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数字“23”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粉笔灰簌簌落在摊开的试卷上，她却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思绪又飘回了想奶奶的心情和对她和江书影之间的疑惑。
晚自习的铃声刺破燥热的空气，苏怡盯着英语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完形填空，眼前的文字却像游动的蝌蚪。她无意识地转着笔，余光瞥见前排江书影低头演算数学题的侧影，后颈处被汗水浸湿的校服布料微微发暗。这个画面最近总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搅得她心烦意乱。
作为英语课代表，她抱着一摞试卷起身时，故意绕开了江书影的座位。走廊里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却勾不起她半点食欲。“悦晴，陪我去交卷子吧。”她拽住正收拾书包的林悦晴，“顺便去操场走走？”
梧桐叶在晚风里沙沙作响，两人踩着暮色往教务处走去。苏怡的帆布鞋碾过一片干枯的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去找赵明阳聊过了。”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飞栖息在枝头的麻雀，"关于江书影的事。"
林悦晴脚步一顿：“他怎么说？”
“他说......”苏怡停下脚步，将试卷抱在胸前，“说江书影是趁虚而入。他们一个宿舍还经常一起打球，赵明阳说江书影以前根本没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
教务处的白炽灯透过玻璃窗洒在她们身上，苏怡望着自己在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想起三天前那个闷热的傍晚。当时赵明阳正在宿舍楼下给自行车打气，看到她时扳手“当啷”掉在地上。“你最近和江书影走得太近了。”他蹲下身捡扳手，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衣领，“他那人......心思太多。”
“可他对我真的很好。”苏怡记得自己当时这样辩解，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赵明阳猛地站起来，扳手在掌心攥出深深的月牙痕：“你奶奶刚走那段时间，他突然殷勤得不正常！我们一起打球时，他从来没提过喜欢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怡把冰凉的可乐罐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和林悦晴并肩坐在操场角落的双杠边。暮色给林悦晴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却掩不住她蹙起的眉头。
“我觉得赵明阳说得没错。”林悦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你仔细想想，你奶奶刚去世那段最脆弱的日子，江书影就突然变得格外殷勤。这也太巧了吧？”
苏怡攥紧可乐罐，金属外壳在掌心留下细密的水珠：“可是他这段时间真的很照顾我，每天帮我带早餐，陪我去图书馆复习......”
“照顾你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知道你最容易被感动？”林悦晴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句话像根细针刺进苏怡心里。确实，在奶奶去世前，她和江书影只是点头之交。首到那天早读课，她因为守灵彻夜未眠趴在桌上，是江书影轻轻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从那以后，他的关心就如潮水般涌来。
“或许他只是不敢表白，所以......”苏怡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要等你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林悦晴打断她，“苏怡，我是怕你受伤。高考在即，你不能因为一段不确定的感情影响状态。”
林悦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不知道。”苏怡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试卷上，“有时候觉得他的关心很真实，可赵明阳的话又像根刺......”她想起昨天早读课，江书影放在她桌上的红糖姜茶还带着温度，玻璃杯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晕开了她默写的单词。
两人交完试卷往操场走去时，天边的晚霞己经褪成淡淡的粉紫色。跑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远处篮球架下传来少年们的笑闹声。苏怡突然停住脚步，她看见江书影和几个男生正往宿舍方向走，他手里还抱着她上周落在图书馆的错题本。
“他连你错题本都记得拿。”林悦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但赵明阳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苏怡弯腰捡起一片枫叶，叶脉在指尖硌得生疼。晚自习前江书影塞给她的薄荷糖还在口袋里，糖纸被体温焐得微微发潮。她想起赵明阳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要是非觉得他好，就去问清楚。但别在高考前赌上全部。”“我知道感情的事很难理智判断。”林悦晴握住她冰凉的手，“但至少在高考前，你要保护好自己。奶奶要是知道你因为感情分心，一定会难过的。”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苏怡想起奶奶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要考上好大学，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些藏在枕头下的复习笔记，冰箱里冻着的绿豆汤，还有永远放在玄关的那把备用伞，都是奶奶用生命最后的时光为她准备的。
夜风卷起操场边的塑料瓶，“咕噜噜”滚过她们脚边。苏怡把枫叶夹进英语试卷，抬头望向深蓝色的夜空。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在暮色里勾勒出温暖的轮廓。或许正如赵明阳所说，有些答案需要自己去寻找，而不是困在他人的话语里辗转反侧。
“悦晴，”她突然转身，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等高考结束，我一定要把所有疑问都问清楚。但现在......”她抱紧怀里的试卷，“我想先好好准备考试。”
林悦晴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这才对。走，回去背单词，我帮你听写第三单元。”
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晚自习的灯光里，操场上的枫叶仍在随风轻舞。苏怡知道，这场关于心动与怀疑的拉扯，终将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迎来属于它的答案。而此刻，她选择握紧手中的笔，在高考的战场上，为自己，也为天堂里的奶奶，拼出一片明亮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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