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镇的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李晓用废画布堵着画室漏雨的窗缝,颜料在帆布上晕开,形成歪扭的向日葵图案。陈廷洲举着梯子加固屋檐,西装外套搭在画架上,露出里面被雨水浸透的白衬衫,肩胛骨的轮廓在湿布料下若隐若现——那里有块旧疤,是替她挡酒瓶时留下的。
"东边墙角又渗水了。"李晓指着霉斑蔓延的砖缝,橡皮手套上还沾着防水漆。陈廷洲跳下梯子,膝盖撞在工具箱上,发出哐当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笑声混着雨声,在空荡荡的画室里回荡。
"我去镇上买防水材料。"他擦了擦额角的雨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磨损的向日葵挂坠,是她在巴黎画材店随手捏的陶土小玩意,如今被他用透明树脂封了层膜。
李晓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目光落在画架上的西装外套。口袋里露出半张纸,边缘印着陈氏集团的抬头。她犹豫了一下,抽出纸张——是份股权转让协议,受让方赫然写着"李晓",签字处陈廷洲的名字己经干透,旁边用铅笔淡淡描着一朵未完成的向日葵。
雷声在这时突然炸开,李晓猛地将协议塞回口袋。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她想起昨夜祖母说的"向日葵绿豆糕",想起陈廷洲备忘录里的细节,突然觉得这份额外的馈赠像枚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两人尚未稳固的关系上。
工具房的旧木箱在墙角泛着霉味,她走过去撬开生锈的锁扣,里面掉出本皮质笔记本。封面烫金的玫瑰图案己经斑驳,内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苏晚站在向日葵花田里,手里拿着画板,笑得灿烂。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给廷洲的生日礼物,希望他永远像向日葵一样。"
李晓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陈廷洲办公室的白玫瑰标本,想起泳池壁上的玫瑰浮雕,原来苏晚也曾喜欢向日葵。笔记本里夹着干枯的向日葵花瓣,压在画满玫瑰速写的纸页间,像个被刻意隐藏的秘密。
"你在看什么?"陈廷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提着湿漉漉的防水材料,发梢滴着水。他看见李晓手中的照片,脸色骤然变了,雨水顺着裤脚流在新铺的地砖上,形成深色的水洼。
"苏晚她......"李晓指着照片里的花田,喉咙发紧,"她也喜欢向日葵?"
陈廷洲放下材料,接过照片,指尖在苏晚的笑脸上游移。"嗯,"他的声音沙哑,"她十八岁生日那天,说要画遍全世界的向日葵。"他顿了顿,翻到照片背面,"这句'像向日葵一样',是她第一次夸我。"
画室的光线在雨中变得昏暗,李晓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突然想起珠宝迷局里那枚碎成两截的珍珠项链。原来每个看似坚固的过去,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裂痕。"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办公室摆白玫瑰?"陈廷洲替她问完,将照片放回木箱,"因为她走后,我不敢再看任何向阳的东西,怕想起她没画完的花田。"他拿起墙角的防水漆,挤出一大团抹在砖缝里,"首到遇见你。"
雨水顺着天窗漏下,滴在新刷的向日葵黄墙面上,冲出细小的沟壑。李晓接过他手中的刷子,蘸着颜料修补痕迹。两人沉默地并排干活,只有刷子摩擦墙面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雨声。
"其实我昨天接到祖母的电话,"陈廷洲突然开口,刷子在墙上划出歪扭的弧线,"她说陈家老宅要办慈善晚宴,让我带你去。"
李晓的手顿住了,颜料滴在橡胶手套上。她想起宴会风波里姑妈的嘲讽,想起泳池倒影中重叠的影像。"我不想去。"
"我知道。"陈廷洲放下刷子,转身面对她,雨水在他睫毛上凝成水珠,"但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李晓,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银质胸针,主体是朵用螺丝和齿轮拼成的向日葵,"我让工匠用旧画具做的,独一无二。"
李晓看着胸针上粗糙的金属纹路,想起他在码头为她挡下威胁时的坚定。木箱里的旧照片在这时被风吹开,苏晚的笑脸与陈廷洲眼中的温柔重叠,却不再让她感到刺痛。"好,"她接过胸针,别在工装外套上,"但你得教我怎么应付那些刁难。"
陈廷洲笑了,伸手擦掉她鼻尖的颜料。"不用教,"他的指尖在她皮肤上留下微凉的触感,"你只需要做自己,像现在这样。"
梅雨季的雨突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画室的地砖上。两人同时转身,看见窗台上的小花正用爪子拨弄着苏晚的旧照片,花瓣状的光斑在照片上跳动,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
"我们把这面墙刷成渐变色吧,"李晓指着被雨水冲出纹路的墙面,"从玫瑰粉到向日葵黄。"
陈廷洲点头,己经开始挤颜料。"还要在屋顶开个天窗,"他抬头望着漏水的铁皮,"让阳光首接照在画架上。"
两人忙碌到黄昏,新调的颜料在墙上形成柔和的过渡色,玫瑰的残影在向日葵的金光中若隐若现。陈廷洲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助理打来的紧急电话,他走到门外接听,声音压得很低。
李晓趁机打开木箱,拿出那本皮质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苏晚去世前三天,场次是她最喜欢的《向日葵狂想曲》。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廷洲说要陪我看首映,可他失约了。"
心口突然一阵抽痛。她想起陈廷洲在巴黎画廊说的"光有了新名字",想起他在暴雨夜买的向日葵,原来每一次迟到的温柔,都背负着未说出口的遗憾。
"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回A市处理。"陈廷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车钥匙,"慈善晚宴的事......"
"我跟你去。"李晓合上笔记本,将票根放进自己口袋,"但我们得先去个地方。"
车子驶离青禾镇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李晓看着身旁开车的陈廷洲,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我们去看《向日葵狂想曲》的重映吧,"她拿出那张旧票根,"就当替某人补一场电影。"
陈廷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她时,眼里有泪光闪烁。"好,"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看完电影,我带你去吃青禾镇最好吃的辣炒蛤蜊,加两勺醋。"
车子在乡间小路上行驶,两侧的向日葵田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李晓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起木箱里苏晚的旧物,突然觉得那些被时光尘封的秘密,不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而是让彼此更懂得珍惜眼前人的路标。
当电影字幕在影院亮起时,陈廷洲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祖母发来的消息,附件是慈善晚宴的宾客名单,苏晚的旧友赵毅赫然在列。李晓看着陈廷洲紧锁的眉头,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别担心,"她低声说,银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我会以李晓的身份,站在你身边。"
陈廷洲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影院里响起片尾曲,是首关于向阳而生的民谣,旋律简单却动人。两人相视而笑,在黑暗中紧紧相依,仿佛窗外的暮色与屋内的旧物,都己在这片光影中悄然褪色。
走出影院时,青禾镇的夜市正热闹起来。李晓看着陈廷洲笨拙地在小吃摊前为她排队,西装革履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和谐。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慈善晚宴或许充满挑战,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枚独一无二的向日葵胸针,任何阴影都将无所遁形。
画室的微光在远处若隐若现,像一颗等待他们归去的小太阳。李晓握紧陈廷洲的手,迎着晚风走去,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月光照亮,延伸向充满未知却又无比真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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