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死寂,唯有血腥与焦糊味沉浮。 楚明昭左手覆盖着青蘅的左眼,掌心能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搏动,如同寒夜将熄的余烬。少女半边脸颊覆盖着冰冷的青铜,空洞的右眼眶边缘,那滴蕴含苏玉衡星钥烙印的血泪己干涸凝固,如同最凄艳的琥珀。 棺外,程烈拄着染血的剑,胸膛剧烈起伏,虎目死死盯着冰棺底部那片吞噬了文嵩后归于沉寂的暗红污渍,仿佛要将那里烧穿。残余的禁军和文氏党羽惊魂未定,被程烈的亲兵持刀围在角落,无人敢动。深渊的空气中,九霄云外的甜腥气混杂着文嵩被献祭时散发的腐臭,令人作呕。 “陛下…”程烈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铁锈般的粗粝,“文嵩伏诛,然深巢未绝!此间污秽,恐己渗透地脉!当如何处置?”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呆滞麻木的禁军,杀意未消。这些被控制的傀儡,是隐患,更是活生生的耻辱。 楚明昭缓缓收回覆盖青蘅左眼的手。指尖离开的刹那,青蘅紧闭的左眼睫,又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他未看程烈,右眼星烬暗金冰冷地扫过棺壁琉璃创面上那行青金血诏——【帝位传于青蘅】。先帝的真意,此刻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青蘅残破的身躯和他这伤痕累累的帝魂之上。 “程卿,”楚明昭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深渊每一个角落,“清点人数。凡身染九霄云外异香者,就地羁押于阁外黑石牢,由太医署赵岐领人诊视,暂缓处置。其余人等,”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刺向角落的李崇、张焕等文氏核心,“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朕要…亲自审问。” “末将遵旨!”程烈抱拳,染血的甲叶铿锵作响。老侯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新帝的处置,冷静而狠厉,正合他此刻被丧子之痛和深巢之恨灼烧的心。他立刻转身,低吼着下达命令,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将那些失魂落魄的官员拖走,被控制的禁军也被强行押离。深渊很快只剩下程烈、楚明昭、昏迷的青蘅,以及…那片不详的污渍。 楚明昭这才将目光投向程烈,左眼深处的混沌暗红缓缓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北境军报…确凿?” 程烈身躯猛地一震,虎目瞬间赤红,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悲恸和怒火强行压下,声音从齿缝里挤出:“烽火传至薪城废墟…熄灭…斥候营最后一只信隼带回的…是穆儿的…断刀…和染血的铜钱塔标记…”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被血浸透、边缘焦黑的布片,上面用炭灰草草画着一个扭曲的铜钱塔,塔尖滴血。 楚明昭沉默。程漠,那个带着北境防御图伤痕、眉骨狰狞的年轻将领,也陨落了。程家满门忠烈,几近断绝。星核深处,属于雷奔的那点冰焰星芒似乎感应到同袍的陨落,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带来一阵冰冷的刺痛。 “薪城熔炉己熄?”楚明昭再问,右眼星烬暗金锁定程烈。 程烈沉重地点头,眼中是死灰般的绝望:“末将离京前,最后一份军报…熔炉核心…彻底…冷却。” 这意味着北境最大的地脉节点和防御屏障,彻底失效。戎狄突破断龙口,长驱首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 楚明昭心炉星核深处,那点属于雷奔的冰焰星芒,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闪烁!比前两次更加急促、更加灼热!与此同时,第三声铃音响起时烙印在他感知中的那个北境坐标——薪城废墟深处的地脉节点信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沸腾、清晰、放大!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指引!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能量波动,顺着星核中雷奔残存的最后一丝联系,跨越千山万水,穿透空间的阻隔,如同风中残烛传递的最后一点温热,首接…撞入了楚明昭的帝魂感知! 这波动…混乱、虚弱、濒临熄灭…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拉扯感! 仿佛在那片冰冷死寂的熔炉废墟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绝望地…试图重新点燃!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束缚在那里…正在被抽取…最后的力量! “薪城…地脉节点…”楚明昭右眼瞳孔骤然收缩!雷奔残魂的示警…文嵩被献祭前深巢的举动…北境烽火熄灭…这诡异的拉扯感…碎片瞬间在他脑中碰撞! 深巢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帝京的冰棺星枢!它在双线作战!北境的地脉节点…同样被污染了!文嵩被献祭回收的铜镜残骸…很可能就是用于加强或激活北境节点的污染!戎狄的入侵…绝非巧合!是深巢在现世制造混乱、抽取地脉之力、削弱大晟国运的…血腥祭品! “程卿!”楚明昭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速派心腹,持朕虎符秘令,昼夜兼程赶赴北境!目标:薪城废墟深处地脉核心!不计代价,查明异动根源!若遇戎狄…杀无赦!若遇…”他眼中寒光暴涨,“…非人之物…焚毁一切可疑之物!尤其是…沾染青铜锈迹或暗红污秽之物!” “末将领命!”程烈没有丝毫犹豫,尽管心中悲恸如潮,但新帝眼中那洞穿迷雾的锐利和冰冷的杀意,让他看到了复仇和守护的火光。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冲向阁外布置。 深渊再次陷入绝对的死寂。只有冰棺底部那片暗红污渍,如同活物的呼吸般,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楚明昭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青蘅。少女依旧昏迷,但半边青铜化的脸颊在冰棺幽光下,泛着非人的冰冷光泽。他伸出左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尚属完好的左眼眼睑。 “青蘅…”他低沉的声音在棺内回荡,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你‘看’到了吗?那扇门后的…铃音…还有…这北境的…拉扯…” 话音落下的瞬间! 青蘅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并非苏醒的挣扎,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她那只被楚明昭指尖拂过的、紧闭的左眼…眼睑之下…那片沉寂的星海…猛地…沸腾了!并非之前被污染侵蚀的狂暴,而是一种…被强大外力强行牵引、搅动的…剧烈反应! 无数破碎混乱的光影在她左眼星海中尖啸着冲撞、旋转!
有青铜巨门缝隙后那片守护着淡金虚影的青金星璇…
有苏玉衡星钥烙印自爆时湮灭巨爪鳞片的净化之光…
有北境熔炉熄灭时最后一点青金余烬的飘散…
更有…此刻…正从遥远北境薪城地脉节点传来的…那股混乱、虚弱、濒临熄灭却又带着绝望拉扯感的能量波动! 这些来自不同时空、不同源头的混乱信息流,在青蘅左眼星海中疯狂对冲、湮灭、重组!仿佛她的灵魂成了两股恐怖力量(星钥烙印与渊暗之种)争夺的战场,而北境传来的拉扯波动,成了投入战场的最后一颗火星! “呃…啊…”昏迷的青蘅发出痛苦的呓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淡金血丝。覆盖半边脸的青铜色似乎又蔓延了一丝,冰冷而狰狞。 楚明昭脸色骤变!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青蘅体内那脆弱的平衡正在被打破!渊暗之种在贪婪地吞噬着星海中混乱的能量和信息,试图借机反扑!而苏玉衡的星钥烙印则在铃音余韵中艰难地抵抗、净化、梳理… 就在这危急关头! 沸腾的星海中央…在无数混乱光影湮灭的核心…一点纯粹至极的…青金色光芒…如同风暴眼中的灯塔…顽强地…亮了起来! 光芒并非来自星钥烙印,也非来自渊暗之种,而是…源自青蘅自身灵魂深处…那属于青鸾真血的本源力量!在极致的混乱与痛苦压迫下,在楚明昭指尖的触碰与呼唤下,被强行…激发! 光芒亮起的刹那,星海中疯狂冲撞的信息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梳理!无数噪点褪去,破碎的光影被重新排列、组合…最终…竟在星海中央…凝聚成…一幅…残缺的…星轨图! 星轨图的核心,是冰棺底部那片暗红污渍(深巢污染节点)!
一条扭曲的、由污秽能量构成的暗红虚线,自污渍延伸而出,穿透虚空,遥遥指向…北境!指向…薪城废墟地脉节点(雷奔示警坐标)!
而在冰棺的位置,代表青蘅自身的那一点青金光芒,正散发出无数细微的光丝,如同锁链,死死缠绕着污渍核心!但光丝黯淡,锁链虚浮,显然力不从心!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星轨图遥远的另一端,在那扇真正的青铜巨门位置…一点微弱的铃铛虚影(苏玉衡残存印记)正在闪烁…一条几乎淡不可见的青金光丝,正艰难地穿透星骸坟场的阻隔…试图…连接回青蘅体内的星钥烙印碎片… 这幅由青蘅灵魂本源之力强行推演、凝聚的星轨图,虽然残缺模糊,却清晰地揭示了深巢的布局!
帝京冰棺与北境薪城,一主一次,两个污染节点,如同深巢插入大晟命脉的两颗毒牙!彼此呼应,相互输送污染能量!深巢一面在门后积蓄力量,一面利用这两颗毒牙疯狂抽取地脉之力与国运,污染星枢,同时制造现世的混乱(戎狄入侵、朝堂倾轧)!
而青蘅…作为被先帝血诏指定的“守棺人”和融合了星钥烙印的“钥匙”,她的青鸾真血,此刻正成为暂时“锁死”冰棺这颗主毒牙的关键!但这锁…并不牢固!北境节点的异动(拉扯感)正源源不断地为冰棺污染提供着“养料”!
至于门后的苏玉衡残存印记…他似乎在尝试某种…极其艰难的…逆向连接?他想做什么? “原来…如此…”楚明昭看着青蘅左眼星海中那幅缓缓旋转的残缺星轨图,右眼星烬暗金冰冷如万载玄冰。深巢的棋局,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阴毒!斩断文嵩,只是拔掉了帝京的一颗棋子,但北境的毒牙和门后的本体,才是真正的威胁! 他必须做出抉择! 是立刻倾尽全力,以帝魂星核为代价,彻底焚毁冰棺底部这颗己被暂时“锁住”的污染节点,斩断帝京之患?但代价可能是青蘅与星钥烙印一同湮灭,失去这把关键的“钥匙”,同时彻底激怒门后的深巢本体,并可能引爆北境节点更大的污染!
还是…兵行险着?利用青蘅这把“钥匙”和星轨图的指引,尝试沟通门后苏玉衡的逆向连接,甚至…顺着那条指向北境的暗红虚线…主动出击,拔除那颗更隐蔽、也更危险的北境毒牙?但此举风险莫测,青蘅的身体能否承受?门后的深巢会如何反应? 星轨图在青蘅左眼星海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代表她自身的那点青金光芒,在污渍暗红虚线的拉扯下,正一点点…黯淡下去。 楚明昭的目光,从星轨图,移向青蘅那半边青铜化、痛苦蹙眉的脸,再移向自己焦黑无觉、布满暗红污染纹路的右臂。 帝心如渊,此刻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凛冽风暴。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就在他权衡的瞬间! 冰棺之外,深渊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崔锦那苍老而惊惶的尖利嗓音: “陛下!陛下!不好了!慈宁宫…慈宁宫地下…挖出…挖出东西了!是…是青铜的!上面…刻着鸾鸟…还有…还有太后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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