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簇拥下，一个尖嘴猴腮的身影却在不远处急得抓耳挠腮。是那天趾高气扬、讥讽苏蔓“女人懂种地”的县农技员赵小川！他躲在人堆后面，看着那违反常理的菠菜和土豆，脸上火辣辣的！嫉妒、怀疑和一种“必须抓住把柄”的恶毒念头交织！
“绝对是用了邪法！要不就是打了什么催熟的毒药！庄稼怎么可能长这么快这么大！”他一边心里疯狂诋毁，一边忍不住对那的菠菜垂涎欲滴——这东西要是拿到县城里，能让领导吃得多开心？说不定他还能评上先进！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人群散去，试验田恢复了宁静。苏蔓刚回点里准备弄点吃的。
突然！
“抓贼啊！！有人偷试验田的菜！！！” 一声愤怒的吼叫划破黄昏！正是隔壁刘大娘！她出来倒夜香，正好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从苏蔓的试验田围栏豁口钻出来，怀里鼓鼓囊囊塞满了偷摘的肥大菠菜！
苏蔓和其他村民闻声冲出来！正巧堵住了抱着菠菜叶子、嘴里还叼着半根、满口生汁的赵小川！
他被堵个正着！翠绿的菜叶挂在他灰扑扑的干部服上，嘴边挂着可疑的绿色汁液，怀里那几片蒲扇般的大叶子想藏都藏不住！样子狼狈滑稽至极！
“赵小川？！是你？！”苏蔓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你……你们干什么？！”赵小川慌得差点把嘴里的菜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他猛地将怀里的菜叶子往地上一扔，试图掩饰，“我…我是县农技员！视察一下田里作物生长情况！看叶子有没有虫害！” 他梗着脖子强词夺理，但明显底气不足！
视察你抱着菜跑？视察你嘴边还挂着菜汁？围观人群发出一片哄笑声，充满了鄙夷。
“放屁！”一个平时最老实巴交的村民，因为自家孩子饿得面黄肌瘦，此刻指着赵小川的鼻子，激动得满脸通红：“俺亲眼看见你掐叶子塞嘴里！吃得喷喷香！还说看虫子？俺看你是馋虫上头了吧！这就是你嘴里‘女人懂个屁’种出来的菜？！”
“就是！技术员偷菜！好不要脸！”
“自己弄不出高产，跑来偷人家的！”
“逮个正着还有脸狡辩！呸！”
群情激愤！赵小川面红耳赤，羞愤交加！眼看无法抵赖偷摘事实，他恼羞成怒，猛地一跺脚，指着苏蔓的试验田，眼神怨毒，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他最后的底牌：
“我偷摘是我不对！但她的菜和土豆长成那样！绝对不正常！她肯定搞了封建迷信！或者打了什么禁药催出来的！你们看这菜！肥得邪门！绿得瘆人！哪有自然长出来的？！一定有妖法！一定有鬼！她苏蔓就是个妖怪！她的试验田就是鬼田！吃了这菜要中毒的！！！”
封建迷信妖术？鬼田？中毒？！
这泼天的脏水比粪坑还臭！瞬间让嘈杂的现场安静了一瞬！
“妖你个头！”刚才那位老实村民彻底爆发了！他一步冲上前，抄起地上赵小川扔下的那片菠菜叶，当着所有人的面就狠狠咬了一大口！咀嚼得嘎嘣脆响！汁液顺着嘴角淌下来！
“脆！甜！香！比供销社的青菜好吃一百倍！”他瞪着眼，咽下去，环视目瞪口呆的众人：“俺吃了！俺活得好好的！哪来的毒？哪来的妖？！赵小川！你这种自己没本事还偷菜污蔑的贼！才该被送去批斗！”
“吃！我们也吃！看有没有毒！”
“俺家也尝尝！”
“妖法能种出这么水灵的东西？俺看是仙术还差不多！”
几个大胆的村民被彻底激怒了！纷纷从试验田里（在苏蔓眼神示意下，允许采摘一小部分）掐下菠菜嫩叶，洗也不洗就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一边吃一边喊着好吃！
民心所向！赵小川呆若木鸡！彻底傻了！他的指控在村民愤怒的唾沫和“真好吃”的称赞中，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事情迅速闹大。村民的怒火和试验田的奇迹再也无法忽视。林怀仁书记不得不亲自出面主持公道。看着群情激奋的村民联名写下的请愿书（内容主要是证明菜没毒，强烈要求保护苏蔓同志的试验田和名誉，严惩赵小川），再看看试验田里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高产奇迹，林怀仁心中最后一丝摇摆彻底抹平。
三天后。
屋后试验田边。一张破旧的八仙桌被支起来，铺上了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红布（不知从谁家娶媳妇铺盖上借来的）。林怀仁书记亲临现场，在无数村民热切注视下，郑重地将一块用薄铜片打造、刷了银粉、虽然简陋但闪闪发亮的“科学试验田”匾牌，亲自挂在了田埂入口处的简易栅栏上！
阳光下，“科学试验田”五个大字熠熠生辉！
“乡亲们！苏蔓同志用科学方法！让我们看到了增产的希望！什么是科学？！菠菜绿！土豆大！就是最好的科学！就是社会主义的硬道理！” 书记的讲话被掌声淹没！
苏蔓站在“科学试验田”的牌匾下，感受着周围村民投来的、从忌惮怀疑转为热烈尊崇的目光，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阳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后的平静。参宝的微弱气息在胸口跳动。粮袋子是她的，土地是她的，技术也是她的。她握着手里那枚冻硬的松茸，盘算着如何用它换点真正的药品……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猛地扫向人群外围的土坯院墙——
墙头！
一个熟悉而令人无比厌恶的佝偻身影——苏根生！正扒拉着墙头的豁口，伸着枯瘦的脖子，眯着一双贪婪浑浊的老眼，死死地、如同秃鹫盯上腐肉般，死死地盯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试验田牌匾，还有苏蔓身边堆着的几袋众人送来的表示感谢的粗粮！他旁边半隐着的，是王金花那张刻薄而兴奋的老脸！
墙并不高，但苏根生费力扒墙偷窥的样子像极了钻洞的鼠辈。他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仿佛计算着牌匾的含铜量和粮袋子的斤两。那张皱巴巴的脸上裂开一道得意的、让人作呕的笑纹，一口黄牙在日光下泛着油光。
他用一种整个院子都几乎能听到的、刻意压低却又充满亢奋的嘶哑嗓音，凑到王金花耳边，又激动地捅了捅婆娘的肩膀，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
“嘿！老婆子！快瞅瞅！咱丫头！嘿！发达了！是真发达了！那铜牌子！那些粮袋子！都是咱的！都得是咱老苏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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